李瑞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逆流。
林舟的指令,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时间的肌理,直接指向了三年前那个深夜里,服务器机房中最黑暗、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系统日志的坟场。
“头儿,这……这几乎不可能。”李瑞的声音有些干涩,不是推脱,而是一种技术人员面对理论极限时的本能敬畏,“服务器的常规操作日志,为了节省空间,是循环覆盖的,别说三年前,三个月的都未必能找到。至于删除记录……如果对方用的是底层指令强制抹除,那在系统层面,就等于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他顿了顿,看着林舟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又补充道:“除非……除非当时的删除操作极其暴力,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触发了系统核心的内核恐慌(Kernel Panic)或者I/O错误警报。那样的话,系统可能会在某个底层的、非标准的日志碎片里,留下一小段‘遗言’。但要从几十个T的陈年数据镜像里找到这段遗言……这比大海捞针还难,这是在捞一根针的影子。”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听得云山雾罩。
刘庆只听懂了“不可能”和“大海捞针”,他感觉自己这一下午的奔波,加上马建国请回来的那架红色飞机,都像是一场盛大的行为艺术,主题就是荒诞。
马建国则听得更深一层。他品出了“暴力”、“强制抹除”这些词里的杀气。他看着林舟,心里那盘浆糊似乎彻底沉淀了,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个年轻人,他不是在破案,他是在招魂。他要将三年前那个被强制抹除的“冤魂”,从数据的坟场里,一寸一寸地挖出来。
“那就捞那根针的影子。”林舟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晚饭吃面条”。
他将那只红色的“乐迪”飞机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放在桌角,机头正对着李瑞的电脑屏幕,像一个沉默的监工。
这个举动,让办公室里本就诡异的气氛,又增添了一抹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李瑞不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都抛之脑后。巨大的挑战,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属于“鬼才”的偏执和狂热。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投入到屏幕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密集的敲击声,和服务器风扇在电脑里传出的嗡嗡低鸣。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漫长。
苏晓站在林舟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像一尊望向彼岸的石像。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瑞的屏幕上,那上面飞速滚动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码流,此刻却像一部命运的启示录。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冰封了三年的心脏,正随着那一行行代码的闪烁,一点一点地龟裂,有滚烫的东西,想要从裂缝里喷涌而出。
马建国和刘庆则缩在另一边的角落,像两个误入尖端物理实验室的文科生,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老马,你看懂了吗?”刘庆小声问。
“看懂个屁。”马建国眼睛盯着李瑞的后脑勺,仿佛想用意念帮他加速,“我只知道,咱们这位林组长,会算命。”
“我看不是算命,是会下蛊。”刘庆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桌上那架飞机,“你看那玩意儿,像不像个阵眼?”
马建国没接话,他只是默默地拧开茶杯,喝了一口凉透了的浓茶,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一个小时过去了。
李瑞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面前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又一个的“NotFound”和“AccessDenied”。数据的海洋浩瀚无边,而他要找的那片涟漪,连存在的证据都没有。
“不行,”他停了下来,揉着酸痛的眼睛,声音里透着一股挫败,“常规路径全部搜遍了,没有。对方的手法很干净,就像一个高明的杀手,把现场所有痕迹都清理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又沉重了几分。苏晓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垮塌了半分。
“清理现场,总得用抹布吧?”林舟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一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但这句话,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李瑞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抹布?”
“他用来清理现场的‘抹布’,是什么?”林舟睁开眼,看着他。
李瑞的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他失声叫道:“系统自检和碎片整理程序!为了不留下痕迹,他很可能会在强制删除文件后,立刻手动触发一次全盘的碎片整理,用大量无意义的数据去覆盖刚刚留下的操作痕迹!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异常行为!”
“去查。”林舟只说了两个字。
李瑞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眼中重燃战火,双手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寻找那个被删除的文件本身,而是去寻找“清理现场”这个动作留下的痕迹。
搜索范围被急剧缩小,目标也变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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