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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文书记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秦峰用激情和愿景包裹起来的报告,露出了里面最关键、也最脆弱的血管。
钱。
效益。
数字。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秦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有力的音节。他准备了一夜的说辞,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
那两位副书记交换了一个不易察 mathvariant的眼神,一位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茶叶末,另一位则将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地图,仿佛在研究红山县的等高线。
所有压力,都汇聚到了县委书记王炳文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而这双眼睛,此刻正穿过窘迫的秦峰,越过紧张的李瑞和苏晓,最终定格在林舟的脸上。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即将碎裂的前一秒,林舟开口了。
“王书记,您问到了根子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没有辩解,没有回避,开门见山地承认了问题的核心地位。
秦峰猛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王炳文的眉梢微微一动,身体前倾的姿态没有变,但那审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个项目,尤其是一个需要县财政投入的项目,如果不能回答‘效益’这个问题,那就是空中楼阁,是对红山县三十万人民不负责任。”林舟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不是在承受质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允许我,重新定义一下这个问题。”
“哦?”王炳文的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从攻击姿态,转变为倾听姿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问的是,我们种下一棵剪纸树,一年能结多少果子。”林舟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但我们今天想汇报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一片生态。您问的是单一产品的‘加法’,而我想向您展示的,是整个产业的‘乘数效应’。”
“乘数效应?”王炳文咀嚼着这个经济学术语,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他知道这个词,但在扶贫领域,尤其是在一个手工艺项目上听到,还是第一次。
林舟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转向李瑞:“李瑞,把你的模型打开。”
李瑞如梦初醒,立刻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会议桌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一个连夜赶制的、结构复杂却又异常清晰的PPT。
“王书记,各位领导,请看大屏幕。”林舟站起身,拿起一支激光笔,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了屏幕的第一个标题上。
“我们传统的算法,是这样的。”
光点指向一行字:【产品销售】。
“以王守义三爷的手艺,一张高端定制的剪纸作品,市场价至少在五千元以上。我们有四位国宝级的传承人,一年创作二十幅作品,就是十万元。传习所培养出的年轻匠人,制作中端产品,一年销售额五十万。再加上李瑞设计的‘剪纸盲盒’这类文创产品,我们保守估计,第一年的直接销售额,在一百万左右。”
这个数字一出来,秦峰的心就凉了半截。一百万,听起来不少,但对于一个县的财政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这还不是纯利润。
果然,一位副书记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
王炳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只算这笔账,这个项目,确实不值得县里大力投入。”林舟坦然承认,然后激光笔的光点猛地一跳,指向了第二个标题。
【版权收入】
“但是,我们卖的,不只是纸。”林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卖的是‘红山剪纸’这四个字,是它背后承载的文化和故事。我们的剪纸图案,可以进行版权授权。比如,授权给服装品牌,做成联名款T恤;授权给手机厂商,做成定制款手机壳;授权给家居品牌,做成壁纸和地毯。这部分收入,几乎是纯利润。我们初步估算,在打响品牌后,每年带来的版权收入,不会低于三百万。”
李瑞的眼睛亮了。他看着林舟在屏幕前侃侃而谈,感觉自己昨晚做的那个财务模型,被赋予了灵魂。这些冰冷的数字,在林舟的口中,变成了一幅幅生动的商业图景。
秦峰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
“这还只是开始。”林舟的激光笔再次移动,指向了第三个,也是更大的一个模块。
【文旅收入】
“剪纸传习所,本身就是一个活的博物馆,一个旅游景点。我们会开发‘剪纸体验课’,游客花一百块钱,就能在老艺人的指导下,亲手剪一个窗花带回家。我们会推出‘非遗传承人下午茶’,游客可以一边品尝红山本地的茶叶,一边听王三爷讲过去给皇家当贡品的故事。门票、课程费、茶水费,这是直接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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