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泛着青灰色水泥光泽的墙壁仿佛在无声地挤压过来,每一次沉重的铁门开合,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钝刀刮过彭江湖紧绷的神经。
他被投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牢笼,周遭是听不懂的陌生方言,每一张面孔都透着冷漠或毫不掩饰的敌意,偶尔瞥来的目光如阴险无情,让他内心琵琵发抖。
他蜷缩在狭窄坚硬的板床上,远处模糊的呵斥声、警棍敲击铁栅栏的“哐哐”声,都成了放大他孤立无援的恐怖回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弃在这片阴冷的死寂之中。
开饭时,不锈钢饭盒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掌心,他机械地翻搅着寡淡的饭菜,内心深处那个卑微的、明知不可能的期盼却如野草般疯长——或许,就在这残羹冷炙里,会藏着一丝来自外界的信息,一丝能点燃他信心的火星?
然而,饭盒的分配流程早已断绝了这份妄想,只剩下徒劳的空洞。
日复一日,高强度、高压力的审讯轮番轰炸,漫长独处的死寂如同石磨般碾压着他的意志。
灯光惨白刺眼,时间感彻底扭曲,记忆的碎片开始错乱、互相攻击。他开始怀疑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怀疑自己是谁。
绝望和恐惧犹如无底的黑洞,死死地盯着他,张牙舞爪地准备将他吞噬,绝望的情绪如野草般在内心疯狂生长。终于,“咔嚓”一声,他那如薄纸般脆弱的心理堤坝,在这无尽的绝望中,彻底土崩瓦解。
一周后,彭江湖瘫软在审讯椅上,声音嘶哑干涩,开始了彻底的、事无巨细的交待:
“……为了拿下文三村的安置房项目,我和文一鸣在‘老地方茶楼’的隐秘包间里碰了不下十次头。他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钱到位,就能让其他竞争者‘知难而退’。我……我分三次,用黑色旅行袋装了整整三百万现金交给他……地点都在他指定的、没有监控的城郊废弃仓库……”
彭江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空洞,“至于他怎么运作,具体给谁送钱、送了多少,他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他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我们每次见面都像做贼,从不用手机联系,不留任何字据……最后,竞标结果出来,果然是他安排的那三家‘借壳’公司中了标……一切如他所料,但钱……那些钱就像泼进沙漠的水,流到哪里去了,只有天知道……”
突破口!彭江湖的供述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迷宫大门!
联合办案组闻风而动,兵分多路,对那六家曾被“劝退”的投标单位展开了地毯式排查。调查结果触目惊心:
确认文一鸣确实分文未付给这些单位,所谓的“补偿”纯属子虚乌有。
两家外地企业负责人回忆起投标前夕的遭遇,至今心有余悸:“那是半夜啊!房间电话突然响了,一个阴森森的男声直接报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和房间号!他说‘天亮前滚出云水,否则……明天的太阳你们不一定能见到!’还……还提到了车祸、断腿……我们吓得魂都没了!更恐怖的是,第二天一早,酒店门口就停着几辆没挂牌的黑车,车窗摇下一半,里面的人就那样死死盯着我们……我们哪还敢待?连标书都没顾上拿,买了最早的车票就逃了!”
两家本地企业则道出了行业的潜规则:“是老熟人私下递的话,说这项目早被‘大一建工’内定了,我们去了也是陪太子读书,白白得罪人……想想也是,以后还要在这行混,撕破脸没好处,就自己撤标了。”
最蹊跷的是最后两家:“开标前一天晚上,我和老张(另一家负责人)竟然同时被举报嫖娼!北街派出所的人像掐着点似的冲进酒店房间,‘扫黄’!二话不说就把人铐走了,在局子里待了一整夜!等第二天放出来,黄花菜都凉了,标书没送到现场,直接算弃权!后来圈子里都传,是‘大一建工’搞的鬼,可谁敢去查?谁有证据?”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同一个靶心——彭江湖“借壳”投标的那家背景深厚的企业:大一建工集团!
调查深入,大一建工的轮廓逐渐清晰,却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它不仅中标,其股权结构更是盘根错节,参股公司多达十三家。
穿透层层股权迷雾,发现其三家最大股东,竟然都是“子兴集团公司”旗下的二级、三级子公司!实际控制人呼之欲出——子兴集团!
现任总经理周艳宏,身份敏感,是子兴集团掌舵人冯子兴的前妻。坊间传闻,此女手腕通天,与地方多个权力部门关系盘根错节。
办案组立刻调取关键证据:北街派出所“扫黄”记录:行动当晚,仅有的两起接警记录,目标酒店房间,正好对应那两家“嫖娼”被抓的投标负责人!而现场抓获的“卖淫女”,身份信息登记显示,均来自子兴集团旗下的“子兴娱乐城”!
追踪“卖淫女”:办案人员扑向娱乐城,得到的却是冰冷的回复:“那两个小姐?一个离职一年多了,一个都走了快两年啦!” 调取离职档案,发现签名笔迹明显不同,关键信息栏模糊不清,管理层对此闪烁其词,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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