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因痛苦而面容扭曲的林风,仿佛能“看”到他正在经历的一切,轻声说道:“初代葬天者失败了,但他的道,他的执念,却被这方天地残存的意志所铭记。你立志走凡道,为凡人开天,这与他当年‘为续道’的理念在某些根源上产生了共鸣。你越是接近真正的凡道,你的道种就越符合他留下的模板,你……就越像他当年想成为的样子。”
洛倾城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风脑中的混沌。
模板?
不是入侵,而是共鸣?
剧痛之中,林风强行凝聚起一丝清明。
他心念一动,一块布满了裂纹的古朴残片自他体内飞出,悬浮于识海之中,正是那块“补天梭”的残片。
此物拥有逆转天命的无上威力,即便只是残片,其威能也非同小可。
“逆命追溯!”
林风低吼一声,将所有意志灌注于补天梭残片之上。
残片嗡然一震,散发出蒙蒙清光,笼罩住那些正在被魔焰焚烧的记忆丝线。
在逆命之力的作用下,时光仿佛开始倒流,林风清晰地“看”到,那些丝线并非主动钻入他的道种,而是在他的凡道理念逐渐成形时,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天道残丝悄然牵引,发生了共鸣,最终被“吸引”而来。
它们不是敌人,更像是一种……扭曲的认可。
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夹杂着自嘲与愤怒:“原来如此……它不强迫我像他,是我自己走得太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的影子。”
“我不管什么影子不影子!”姬无月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她看着林风痛苦的样子,眼中的疯狂之色愈发浓烈。
她猛地抬手,锋利的指甲划过自己修长的脖颈!
“噗!”
一道血箭喷涌而出,但这并非普通的魔血,而是蕴含了她魔神本源的精血!
这口精血在空中并未散开,反而迅速蠕动、变化,转瞬间竟化作了成千上万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蚕。
“噬梦魔蚕,去!”
随着姬无月一声令下,那密密麻麻的魔蚕嘶鸣着,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悍然冲入林风的识海。
它们的目标,正是那些纠缠不休的记忆残丝。
一只魔蚕扑上一根丝线,张口便将其咬断。
然而,在吞噬的瞬间,那只魔蚕竟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鸣,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身体剧烈抽搐,瞬间化为飞灰。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无数的魔蚕前仆后继,每一缕记忆残丝的湮灭,都伴随着一只魔蚕的同归于尽。
那些哀鸣,仿佛是在替林风承受被篡改的宿命之痛。
姬无月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但她那双赤红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林风,充满了偏执的爱意与疯狂:“林风,你听着!你要的不是一颗被清理干净的道种……而是一个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只属于你自己的梦!”
“属于我自己的梦……”
林风在识海的虚空中缓缓站起。
他看着那些悍不畏死的魔蚕,看着因失血过多而气息萎靡的姬无月,又“看”向咳血不止却依然为他支撑着星光的洛倾城。
他忽然笑了。
他没有再去理会那些记忆残丝,也没有去阻止姬无月的疯狂。
他只是伸出手,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烟火气息的露珠在他掌心凝聚,那是他感悟凡道时凝聚的“凡尘露”。
他托着这滴露珠,缓步走到那颗正在与记忆残丝纠缠不休的道种面前,声音轻柔而坚定,响彻整个识海:
“我不是要成为谁的救世主,也不是要重复谁的悲剧。”
他将那滴凡尘露轻轻滴入道种之中。
“我只是想让这世间,有一碗饭,能一直热着;有一个人,能开心地笑着。”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识海为之一静。
那滴凡尘露融入道种,没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却像是一滴清水滴入了滚油。
嗡的一声,所有与道种纠缠的记忆残丝,无论是正在被魔焰焚烧的,还是正在被魔蚕啃食的,都在这一刻,从根源处开始,寸寸崩解,化作了最纯粹的虚无。
没有对抗,没有剥离,而是彻底的……理念不合。
当林风说出他那渺小而又真实的愿望时,他便与那个背负着“续道”宏愿的初代葬天者,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模板,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道种之上,再无一丝杂质,澄明如镜,光华内敛。
而在所有记忆残丝彻底湮灭的尽头,一块一直隐藏在道种最深处、连姬无月和洛倾城都未能察觉的“未燃薪石”的最后一块残片,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缓缓融化,化作一道微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林风的识海之中。
“……这一次,梦是暖的。”
林风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清澈如洗。
内患已除,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强大。
他的目光穿过识海,越过肉身,投向了那片他亲手开辟的、广袤而沉寂的崭新大地。
一个全新的世界,以及它的第一个黎明,正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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