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行驶在返回杭州市区的公路上,平稳而迅速,与来时深夜的疾驰截然不同。
窗外的景物从郊区的荒凉逐渐变得繁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熟悉的现代都市气息扑面而来,却让车内的三人感到一丝莫名的隔阂与恍惚。
仿佛刚刚从那座吞噬生命的汉代幽冢中爬出来,转眼又跌回了这烟火人间,强烈的反差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车内一片沉寂。连最能咋呼的胖子,此刻也只是歪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小眼睛里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经历生死后的沉静,以及……对即将到来的休养的无限向往。
吴邪靠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贴膜的车窗,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街道、店铺、行人……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薄纱。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墓道里狰狞的壁画、尸蟞如潮的恐怖、镜室中扭曲的心魔、殉葬坑里无边的白骨、还有那窨子木棺椁中传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心跳和咆哮……
最后,定格在杨负责人那看似客气实则疏离、充满算计的眼神,以及那张被自己收回口袋的、泛黄的字条上。
三叔……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称呼代表的,是童年温暖的记忆,是引领他进入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引路人,更是一个留下无数谜团和烂摊子的“坑王”。
这张二十年前的纸条,轻飘飘的,却几乎又一次要了他的命,还搭上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生命和健康。
自己真的能彻底摆脱吗?
金盆洗手?
远离这一切?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有些东西,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一旦沾染,似乎就永远无法真正剥离。
命运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总在他以为可以喘息的时候,再次将他拖回漩涡。
车内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胖子显然也受不了这种沉默,他扭了扭胖硕的身子,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氛围,开口道:“哎,我说天真,这回咱们可是亏大发了!出生入死一趟,毛线好处没捞着,还差点把自个儿搭进去。胖爷我这身神膘都瘦了三圈!回去可得好好补补!”
吴邪从恍惚中回过神,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话:“补?你就知道吃。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已经是祖师爷赏饭吃了。还想着好处?那些金银玉器你敢拿?不怕上面沾着溧阳侯老小子的诅咒,晚上找你谈心?”
“呸呸呸!乌鸦嘴!”胖子连忙啐了几口,“胖爷我福大命大造化大,百无禁忌!不过话说回来,”他压低声音,凑近吴邪,“那姓杨的老小子,最后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劲啊。咱们这么撂他面子,他不会给咱穿小鞋吧?”
吴邪冷哼一声,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淡漠:“穿小鞋?他不敢,至少明面上不敢。我们知道的‘内情’太多,他们需要的是我们闭嘴,而不是把我们逼急了。况且……”他顿了顿,“我们对他们而言,还有‘价值’,尤其是……”他没有说下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边一直沉默闭目的张起灵。
胖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也是。就是觉得憋屈。忙活一场,连个锦旗都没有。”
“想要锦旗?回头我让王萌给你打印一面,就写‘王氏肥胆,勇闯鬼门’,挂吴山居门口,让你天天看。”吴邪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
“滚蛋!”胖子笑骂一句,心情却似乎轻松了一些。
两人的插科打诨,稍稍驱散了车内的沉闷。
就在这时,一直仿佛睡着的张起灵,忽然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清明依旧,看不出丝毫睡意。
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窗外,然后落在了吴邪的侧颈上。
那里,衣领遮掩下,还残留着在墓中挣扎时留下的浅浅疤痕和淤青。
吴邪正和胖子说着话,忽然感觉身边人的视线,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张起灵的目光。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旁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然后递到了吴邪面前。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刻意,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吴邪愣了一下。他看着那瓶水,又看了看张起灵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极细微的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蔓延开来,驱散了不少盘踞在心头的阴霾和疲惫。
他接过水,低声说了句:“谢了。”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颔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胖子在一旁看得分明,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揶揄的笑意,但他这次很识趣地没有开口调侃,只是咂咂嘴,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车辆驶入杭州老城区,熟悉的街巷映入眼帘。最终,车子在吴山居那条熟悉的巷口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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