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那丛被小哥判定为“难吃”的蘑菇,在雨后的湿润空气和适宜温度下,又欣欣向荣地扩大了一点地盘,颜色愈发鲜艳夺目,像个自带嘲讽效果的景观小品。胖子每次路过都要嫌弃地“啧”一声,表达对它们“徒有其表”的不满。
喜来眠的生意不温不火,偶尔有零星几个自驾游的客人入住,大多是图个清静和便宜。我和胖子倒也乐得清闲,每天收拾房间、准备简单的餐食、算算小账,大部分时间就是喝茶发呆,看小哥要么安静地待着,要么拎着工具把民宿里里外外检修一遍——他似乎有种天生的能力,总能找到哪里松了颗螺丝,哪里需要补点漆。
这天上午,天气晴好,胖子搬了把竹椅瘫在院子里晒太阳,美其名曰“吸收日月精华,补充因研究菜谱而损耗的元气”。我则在柜台后面整理最近的流水,计算着扣除成本后那点微薄的利润,开始思考是不是得拓展点业务,比如卖卖胖子腌的咸鸭蛋什么的。
小哥没在视线范围内,估计又是在后院哪个角落默默地修修补补。
就在这一片祥和(或者说懒散)的氛围中,一阵与雨村朴实质感格格不入的、极其低调却难掩奢华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喜来眠的院门外。
我和胖子几乎同时支棱起了耳朵。
这穷乡僻壤,来往的多是摩托车、三轮车或者破旧的小面包,这种听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发动机声响,实在稀罕。
胖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个宣称要“吸收精华”的胖子,他凑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瞧。
“我靠!”他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黑色大奔!顶配!这锃光瓦亮的,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哪路财神爷下乡考察了?”
我心里也嘀咕,别是哪个走错路的土豪吧?或者……是以前道上那些没清理干净的麻烦找上门了?这么一想,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只擦得纤尘不染的纯手工定制皮鞋,轻轻踩在雨后略显泥泞的土路上。接着,一条笔挺的、看不出牌子但剪裁极佳的西裤腿。
然后,整个人才从车里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件质感很好的白色衬衫,没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随意解开着。他身姿挺拔,脸上架着一副遮住了小半张脸的墨镜,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漂亮。他随手关上车门,动作优雅得像是刚从某个时尚杂志拍摄现场走出来,而不是站在一家农家乐风格的民宿门口。
他微微抬头,似乎在打量“喜来眠”那块刚刚经历风波、被小哥重新加固好的招牌。
“……我勒个去?”胖子揉了揉眼睛,语气从惊讶变成了巨大的惊喜和调侃,“这、这不是咱们的解大官人吗?!解语花呗同志!”
我也愣住了。解雨臣?小花?他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
只见小花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漂亮又带着点精明算计的眼睛,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扫过胖子那张快贴到门板上的大脸,又越过他,看向柜台后的我。
“看来生意不错?”他开口,声音带着点戏谑,“王经理都闲得在门口迎宾了?”
胖子一把拉开门,脸上堆起夸张的热情笑容,张开双臂就迎了上去:“哎呦喂!真是解大财主!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穷山恶水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您这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喜来眠蓬荜生辉啊!光芒万丈!”
他嘴上说着迎宾词,动作却试图去拍小花的肩膀,被小花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
“过来看看我的投资。”小花语气轻松,仿佛真是来视察项目的股东,“看来王经理把‘喜来眠’经营得……很有乡土气息。”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掠过胖子那把歪斜的竹椅、墙角堆着的柴火、以及屋檐下挂着的几串干辣椒,最后落在我身上,笑意加深,“吴老板,别来无恙?”
我这才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心里那点紧张早就被好笑取代了。得,这位爷哪是来视察投资,分明是城里待腻了,跑我们这儿躲清闲来了。还投资,当初他确实是投了点钱,但更多是出于朋友关系帮衬一下,估计就没指望能回本。
“托福,还没被胖子毒死或者被房梁砸死。”我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突击检查才能看到真实情况。”小花一本正经地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极其精致的金属烟盒,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大概是觉得这环境抽烟不太应景。
胖子已经忙不迭地开始推销了:“解董您来得正好!咱们这儿刚空出一间至尊豪华景观房!坐北朝南,推开窗就能看到后山竹海,鸟语花香,空气甜得跟灌了蜜似的!特别适合您这种追求生活品质的成功人士!一晚上给您打个友情价,八百八十八,图个吉利!”
我听得直想捂脸。这破民宿哪来的“至尊豪华景观房”?最好那间也就是多了个塑料盆栽而已。胖子这宰熟客的嘴脸也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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