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嫩黄的麦尖上时,晒谷场的田埂已经满了人。小丫头拎着个豁口的小木瓢,蹲在菜地边,把水轻轻浇在白菜芽周围,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了停在芽尖的小虫:“芽芽慢喝点,别呛着。”
苏晴挨着她蹲下来,指尖碰了碰湿润的土,土下的麦种芽根已经悄悄扎了细须——昨天补种的种子也冒了头,比先长的芽儿矮些,却也透着劲。“照这长势,再过三天就能分苗了。”张嫂走过来,手里攥着把断了柄的小锄,“就是这井水,今早看着比昨天浅了半桶。”
这话让热闹的氛围静了些。林野放下木桶,往枯井里望了望,井底的水线果然退了些,映着天光只剩窄窄一弯:“这几天日头毒,地里耗水快,再这么下去,井水撑不过五天。”
刀疤强抹了把脊梁上的汗,把褂子往肩上一搭:“我去村西看看!去年涝的时候,那边好像有个干了的溪沟,说不定还能找出点水!”
“我跟你去!”几个流民从人群里站出来,为首的瘦高个叫李根,之前在老家种过十几年地,“那溪沟我前几天路过瞅见了,沟底有层湿泥,要是能挖开淤堵,说不定能引点水过来。”
小丫头听见要去“找水”,立刻拎着木瓢站起来:“我也去!我能帮着捡石头!”
苏晴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注意脚下,别摔着。要是沟底太滑,就先回来,别硬来。”
几人刚走没一会儿,王嫂突然在搭棚子的地方喊了声:“晴姐!你快来看看!”
苏晴跑过去,只见地上堆着的树枝少了大半,剩下的几根还被掰断了枝桠。王嫂攥着根断枝,脸色发白:“昨儿傍晚还好好的,这准是赵秃子干的!他就是见不得咱们好!”
村民们顿时炸了锅,有人抄起锄头就要往赵秃子家去,被苏晴拦了下来:“先别急。”她捡起断枝看了看,断口还新鲜,应该是凌晨刚掰的,“他要真敢来,就不会只偷几根树枝——这是故意恶心咱们,想让咱们乱了阵脚。”
老周蹲下来,把剩下的树枝归拢到一起:“棚子得搭,不然过两天日头更毒,嫩芽要被晒蔫。咱们先把村里旧屋的破门板拆几块来凑活,等刀疤强他们回来,再想办法找新的木料。”
这话提醒了众人。男人们扛着锯子去拆村西的破屋,女人们则留在地里,把长密的麦芽小心分苗,免得挤着长不开。小丫头的妈妈抱着个布包过来,里面裹着些晒干的艾草:“晴姐,把这个撒在田埂边,能驱虫子,免得芽儿被啃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刀疤强他们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铁锹的流民,每个人脸上都沾了泥,却笑得欢:“找到了!那溪沟挖开两尺,真渗出了水!就是水流小,得用竹筒接过来。”
小丫头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把刚挖的野菜,叶子上还带着泥:“晴姨!溪边有好多荠菜!咱们晚上能包菜团子吃啦!”
苏晴接过野菜看了看,绿油油的嫩叶很新鲜,心里暖了暖——灾年里,一点水、一把野菜,都是老天赏的念想。“先把竹筒接好,让水流到地里。”她转身对村民们说,“男人们去砍些细竹,女人们在家择野菜,晚上咱们煮红薯粥,再蒸野菜团子!”
众人应着声散开,田埂上又热闹起来。李根带着流民在溪沟边搭竹筒,一节节竹筒接成细流,顺着田埂往麦地里淌,水珠落在土上,很快渗进麦根下;男人们扛着细竹回来,老周指挥着搭棚子,把破门板架在竹架上,刚好能遮住半亩麦地;女人们坐在晒谷场的石碾上择野菜,小丫头也凑在里面,把黄叶子摘下来,扔进旁边的竹筐里。
夕阳西斜时,棚子终于搭好了。淡金色的光透过门板的缝隙,落在麦芽上,把嫩黄的芽尖染成了暖橙色。李根蹲在溪边,看着竹筒里的细流,对苏晴说:“这水够浇地了,就是得有人看着,别让牲口踩坏了竹筒。”
“我来守着!”村里的半大孩子王小虎举着手,“我晚上睡在棚子旁边,保证没人敢来捣乱!”
苏晴笑着点头,又把剩下的艾草分给大家:“晚上把艾草挂在棚子边,既能驱虫,也能醒醒神。”
晚饭时,红薯粥的香气飘满了晒谷场。大家围着石碾子坐,手里捧着热粥,就着蒸得软乎乎的野菜团子,吃得格外香。小丫头捧着碗粥,眼睛却盯着菜地的方向:“晴姨,明天番茄芽会不会长出来呀?”
“会的。”苏晴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远处的溪沟——月光下,竹筒里的水流泛着银光,顺着田埂流进地里,像条银色的丝带,“等番茄芽长出来,咱们就给它搭架子,让它顺着架子爬,到时候能结满红番茄。”
夜里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棚子上的门板轻轻响。王小虎抱着床旧被子,躺在棚子边的草垛上,手里攥着根木棍,时不时抬头看看溪边的竹筒——他记得苏晴说的“守住水,就是守住希望”,所以眼睛睁得圆圆的,半点不敢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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