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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码头立威,如同在襄阳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荆北。蔡府管事蔡福被下狱,数船军粮被截扣,蔡家虽未公开表态,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笼罩在襄阳城的上空。蔡瑁称病,连续数日未至水军大营理事,其态度不言自明。
陈暮对此心知肚明,却毫不停歇。他深知,唯有尽快做出实绩,稳固自身权威,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借着立威的余势,他全力推动各项政令。
王粲领了清查户口田亩的严令,虽知艰难,却也不敢怠慢。这位以文采着称的郡丞,此刻展现出了难得的务实。他挑选了一批并非完全依附蔡、蒯大族的底层官吏和寒门士子,组成核查队伍,避开世家大族的核心庄园,先从周边依附性较弱的小庄园和自耕农开始登记造册。过程虽遭遇软抵抗无数,或隐瞒,或谎报,但在陈暮假节权威的震慑和王粲相对温和却坚定的推进下,终究还是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批被隐匿的丁口和土地被陆续清查出来,登记入册。虽然远未触及核心,但已是多年来首次有人能动这块“奶酪”,意义非凡。
文聘负责的江防整顿则更为直接。他本就是荆州宿将,熟悉水文地理,治军严谨。得到陈暮授权后,他立刻增派兵力,封锁了几处易于渗透的小型渡口,对所有经水路往来江南江北的船只进行严格盘查,重点关照那些与江东有贸易往来的商号。数日之内,便查获了几批试图夹带私盐、生铁等违禁物资的船只,甚至抓到了两名行迹可疑、疑似江东细作的人员,直接押送郡府大牢。文聘雷厉风行的作风,有效地遏制了江防的漏洞,也让陈暮对这位沉默寡言的降将,多了几分倚重。
同时,陈暮以“安抚流亡、恢复生产”为由,下令开仓放粮,赈济因战乱和沉重赋役而困顿的贫民,并组织人手修缮水利,发放粮种,鼓励春耕。这些举措虽耗用了一些仓廪存粮,引来部分负责后勤的军官私下抱怨,但却在底层民众中赢得了不少好感,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民怨,也为后续可能更繁重的征调打下基础。
陈暮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手持假节这把重锤,以王粲、文聘为凿与錾,在荆北这块坚硬而复杂的“砥石”上,一点点地敲打、琢磨,试图剔除杂质,显出其应有的纹理与坚固。过程缓慢而充满阻力,但他步履坚定,毫不动摇。
就在陈暮于荆北艰难开拓之际,一骑快马冒着凛冽寒风,从许都带来了徐元的密信。
信使是徐元绝对信任的家仆,将密封在蜡丸中的书信亲手交到陈暮手中。书房内,烛火摇曳,陈暮捏碎蜡丸,展开细看,眉头渐渐蹙起。
信中,徐元通报了几件要事:
其一,南征筹备已进入最后阶段。曹操已正式颁下檄文,斥责孙权“僭越妄为,包藏祸心”,大军开拔在即,预计开春后主力便将抵达前线。许都上下,已完全进入战时状态。
其二,朝中暗流涌动。陈暮离京后,光禄勋一职由曹操亲信夏侯楙接任,宫禁掌控更为严密。然而,以伏完为首的一些汉室旧臣,私下活动频繁,虽不敢明面反对南征,但“穷兵黩武、不恤民力”的流言蜚语却在某些小圈子里悄然传播。更有甚者,似乎与某些荆州来的“故人”有所接触,意图不明。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徐元提醒陈暮,需小心蔡瑁、张允等人。他通过特殊渠道得知,曹操对蔡、张二人并非完全信任,尤其是其与江东某些势力可能存在藕断丝连的传闻,更是让曹操心生疑虑。陈暮在襄阳的强硬举动,虽符合曹操整肃后方的意图,但也需防范蔡瑁狗急跳墙,或在关键时刻掣肘,甚至……通敌。
“蔡瑁、张允……通敌?”陈暮放下密信,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神变得锐利。徐元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蔡、张二人本是荆州水军统帅,投降更多是迫于形势,其家族利益与江东豪族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曹操与孙权的决战中,他们是否会死心塌地,确实要打上一个问号。
自己扣押蔡家粮船,抓捕其管事,已然触怒了蔡瑁。若其真有异心,自己这个“督荆北”,恐怕首当其冲。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几乎在同一时间,长江南岸,长沙郡治所临湘城(今长沙),左将军刘备的府邸中,也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刘备跪坐于堂上,面容依旧仁厚,但眉宇间却深锁着忧虑。其下,关羽、张飞、赵云等将领分列左右,谋士简雍、孙乾等人亦在座。堂中还多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乃是江东鲁肃派来的密使。
那密使言辞恳切,再次重申了孙权联合抗曹的意愿,并带来了周瑜的亲笔信。信中,周瑜分析了曹军不习水战、后勤漫长、北土未安等弱点,极力劝说刘备与江东联手,共抗强曹,承诺事成之后,共分荆州。
“曹贼势大,携百万之众南下,其志在吞并江东,亦在剿灭我等。”刘备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江东孙将军欲联合抗曹,本是良策。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兵力薄弱,粮草匮乏,据守长沙已属不易,若要主动出击,与曹操主力抗衡,恐力有未逮。且曹操已派其心腹陈暮坐镇襄阳,总督荆北,此人年纪虽轻,却手段老辣,近日在江北整顿吏治,清查户口,加固江防,颇有章法,非易与之辈。我等若与江东联合,此人必是我等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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