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冰渊之上,寒风卷雪如刀。
夜琉璃立于断裂的石桥尽头,脚下万丈深渊吞吐着幽蓝雾气,仿佛亘古以来便在此等待某个注定踏入之人。
她手中紧握的断帚微微震颤,那曾扫过藏经阁千年尘埃、拂去无数典籍蒙昧的旧物,此刻竟泛起一丝微弱金光,如同回应着深渊深处某种不可名状的召唤。
她闭目凝神,指尖发凉。
就在那一瞬,耳畔忽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疲惫,却依旧温柔。
“别进来……你会变成我。”
是陈凡。
不是幻觉,也不是回响。
那是从虚空裂隙中渗透而出的一缕残念,带着穿越时空的沙哑与警告。
夜琉璃猛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她想呼喊,喉咙却被无形之力扼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声音消散在风雪里。
可她不信。
她怎能信?
那个说“你们才是我的神仙”的人,怎会真的化作清风散尽?
那个十年行善、以愿力织路、让凡人也能触碰到天道边界的陈凡,怎会无声无息地坠入这永夜之渊?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东海的日出。”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雪撕碎,“你骗我。”
与此同时,在星骸遗墟外缘,冰层之下埋藏着不知多少纪元前陨落的仙舟残骸。
破碎的龙骨横斜如星轨,锈蚀的青铜门扉半掩,上面刻满早已失传的符文。
小灰伏低身躯,鼻尖轻触冰面,额间第三只眼骤然睁开——
一道血色竖瞳裂开天机。
刹那间,无数重叠画面涌入脑海:同一具身体,穿着不同服饰,或执帚、或持剑、或披麻衣赤足而行,在不同时空、不同天地规则下,一次次走向那扇白玉门扉。
每一次,都消失不见。
每一次,都没有归来。
更诡异的是,那些“他”的眼中,皆有同样的执念燃烧——不是求长生,不是问大道,而是质问。
为什么非得有人永远困在这里?
小灰猛地低吼,獠牙咬破虚空,竟从虚空中生生拽出一块染血的骨片。
那骨片刻有裂纹符文,边缘参差如断齿,甫一落地,便渗出暗红血珠,似刚从某位真仙心头剥离。
一股古老而悲怆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是第一枚“道痕令”碎片。
也是开启遗墟核心的钥匙之一。
而在更深的虚空中,陈凡的意识正缓缓苏醒。
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觉自己漂浮于一条由记忆构筑的长廊之中。
四壁浮动着光影:南方稻田里老农挥帚的身影、北境少年铺草席的手、东海孤岛渔夫哼唱《扫尘诀》的背影……还有更多他曾救下的百姓、重建的村落、点亮的灯塔。
每一段记忆都真实得令人心痛。
可无论哪一幅画面走到尽头,总会出现一扇门——白玉所铸,纹路如脉络般流动,门缝间透不出光,也听不见声,唯有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系统界面早已破碎,功德本源枯竭殆尽,但他识海深处,却响起一道冰冷机械音:
【检测到初代补天者执念共鸣……是否启动‘溯愿影’协议?】
陈凡冷笑。
“我不是来成神的。”他望着那扇门,一字一句道,“我是来问一句——为什么非得有人永远困在这里?”
话音未落,整条长廊猛然震动。
墙壁上的记忆画面开始扭曲、倒流,仿佛时间本身在他意志下颤抖。
那些他曾以为已结束的善行,那些自认已完成的救赎,此刻竟一一浮现裂痕。
原来,每一个被他点亮的人心,都在某一刻重新陷入黑暗。
原来,所谓愿力通途,并未真正斩断轮回宿命。
他的牺牲,不过是又一次重复的开端。
“如果这就是补天者的命运……”他喃喃,“那我要看看,是谁定下的规矩。”
此时,远在讲坛角落的小石头仍蜷缩在地,双目失神,手指在地上反复描画着一扇门。
线条歪斜稚嫩,却隐隐与白玉门轮廓吻合。
他口中不断呢喃:
“第九个师父……还在里面……第九个还没出来……”
夜琉璃站在断桥边,终于抬起了脚。
她知道那声音是在警告她,可她更知道——若无人再往前一步,那扇门后的一切,将永远沉默。
她握紧断帚,任风雪割面,一步步踏上虚空。
而小灰仰天长啸,爪下骨片嗡鸣震颤,似有万千亡魂在其上低语。
深渊之下,白玉门无声开启了一线。
一抹不属于此世的微光,自缝隙中渗出。
紧接着,整片冰原开始龟裂,星骸残舟逐一苏醒,仿佛亿万年前那场大劫的余波,正因某人的归来而再度涌动。
风雪愈烈。
可就在这混沌将至之际,陈凡站在记忆长廊尽头,缓缓抬起手。
他不再看那扇门。
而是看向自己逐渐透明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细微的金芒。
那是愿力最后的痕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