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用十二个小时，为新世界画好了地基。
但将这座地基，真正地一砖一瓦地搭建成一座可以被验证、可以被计算的理论大厦的重任则落到了张念和李沐珂的肩上。
“……老师，您的意思是，”
第二天上午，在攻关小组的内部讨论会上，张念看着白板上那套依旧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的哈密顿量方程组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用‘神威之心’，把这个模型的数值解算出来？”
“不。”
陈默，摇了摇头。
他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数值解只是最终的结果。我需要你们做的是，先把它的‘解析解’，给我推出来。”
“解析解？！”
这一次，连一直作为“顾问团”旁听的高翔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所谓“数值解”，是利用计算机的强大算力对复杂的方程进行近似求解，最终得出一个具体的数值结果。
而“解析解”，则是指，通过严格的数学推演，得出一个不包含任何近似的、可以用一组完美的数学表达式来精确描述的……通用公式。
前者的难度，在于计算量。
而后者的难度，则在于……思想。
对于陈默写下的那套，耦合了三个不同物理领域的、高度非线性的方程组而言，想要得到它的数值解已经是难如登天。
而现在，陈默竟然要求他们，去寻找那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解析解？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师，”高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说道，“这套模型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任何可以被严格求解的范畴。我个人认为，我们应该直接进入数值模拟阶段……”
“我明白你的意思，高翔。”
陈默，打断了他。
“我当然知道想得到这套方程组的，完全的解析解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他看着张念和李沐珂，这两个即将真正踏上战场的年轻人，“我需要你们，在这个追求解析解的过程中，去真正地理解这套理论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条逻辑。”
“我不希望你们，只是成为一个会按‘回车键’的、‘神威之心’的操作员。”
“你们应该成为，能真正驾驭这套理论的……主人。”
“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陈默下达了，第一个近乎“不近人情”的指令。
“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你们关于这套方程组的、完整的、手写的解析推演过程。无论你们能推到哪一步，无论，最终的结果是对是错。”
“一个月之后，我们再讨论数值模拟的事情。”
……
接下来的一个月。
理论计算与模拟中心，那间最安静的研讨室，就成了张念和李沐珂的“专属战场”。
两个人，几乎是把家都搬到了这里。
巨大的白板，写满了又擦掉。擦掉了又写满。
地上散落的，是堆积如山的、写满了各种公式和草稿的A4纸。
他们就像是两个，被困在数学迷宫里的囚徒，夜以继日地与那些冰冷而又复杂的符号，进行着最艰苦的搏斗。
而这个过程，对于张念来说尤其痛苦。
因为他不仅要对抗数学上的难度。
更要对抗，自己过去二十年里所建立起来的、整个物理学的……“常识”。
“……不对，这不对……”
一天深夜，张念看着自己，刚刚推演出的一行公式，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挣扎和困惑。
根据陈默的新理论，那个“声子-等离子体极化子”准粒子，其自身的“有效质量”，竟然不是一个恒定的数值。
而是会随着，体系温度的升高，而……减小！
这完全违背了凝聚态物理的“基本常识”！
在传统的理论里，温度升高晶格振动加剧，电子受到的散射和阻碍也会加剧，其“有效质量”，只会越来越大！
而陈默的理论，却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如同“异端”般的结论！
“师兄，你看这里……”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找到了正好过来巡查的林浩和高翔，“这个结果，肯定是哪里，推错了……”
林浩和高翔，走了过去。
他们看着白板上，那行看起来，无比“反常识”的公式。
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张念那堪称完美的、毫无瑕疵的推演过程。
许久高翔，才缓缓地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巨大的震撼。
“……张师弟，你没有算错。”
“错的，不是你。”
“而是我们过去，所学的、那些所谓的‘常识’。”
林浩则指着那个，不断减小的“有效质量”项，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你们不觉得，这个结论很有趣吗？”
“它似乎在暗示我们。在高温下，那些看似会阻碍电子运动的‘热扰动’，反而以一种我们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成为了帮助电子，‘减轻’负担的……盟友？”
这番话，似乎打开了张念那已经陷入了牛角尖的思维。
他看着那行，他之前认为是“错误”的公式。
第一次，从一个全新的、充满了颠覆性的角度，去重新审视它。
……
一个月后。
张念和李沐珂，带着厚厚的一沓、写满了推演过程的手稿，和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再次走进了陈默的办公室。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得到完整的解析解。
但是，他们却在这个，充满了痛苦和煎熬的过程中，真正地将那套，属于陈默的“异端”学说，彻底地融入了自己的血液。
陈默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仔仔细地，看完了他们的所有推演。
然后，他点了点头。
“可以了。”
“你们，已经走到了，纯粹的数学所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
“剩下的路，”他看着两人，说道，“就需要让‘神威之心’，来为我们趟出来了。”
“从今天起，”他下达了第二阶段的指令。
“数值模拟，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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