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尚在宫阙间回荡,狄仁杰已携李元芳、曾泰二人,带着女皇明发天下的旨意,径直出了皇城,并未返回千牛卫衙署,而是直扑左候卫将军府。
旨意中“全力追查运河袭击朝廷命官一案”、“一应涉案人员,无论身份,准便宜行事”等语,犹如尚方宝剑,给了狄仁杰直面无礼软禁他的赵崇节最正当的理由。驿馆之事,赵崇节难辞其咎!
左候卫将军府邸位于皇城东侧崇仁坊,甲士林立,气象森严。听闻狄仁杰到来,门房不敢怠慢,却也未显过多惶恐,显然府中主人早有准备。
片刻后,狄仁杰三人被引入府中正堂。赵崇节已换下朝服,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端坐主位,手边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见到狄仁杰,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拱手,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深藏着警惕与冷意。
“狄阁老大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真诚的歉意。
“赵将军客气了。”狄仁杰坦然在下首坐下,李元芳与曾泰立于其身后,目光如炬,扫视着堂内环境与侍立的卫兵,“老夫奉旨查案,有些关于昨日驿馆之事,需向赵将军核实一二,还望将军配合。”
“哦?驿馆之事?”赵崇节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道,“昨夜驿馆不幸走水,末将忙于救火,并遵照上谕保护狄公安全,不知狄公所言,具体是何事需要核实?”他直接将“软禁”美化成了“保护”。
狄仁杰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单刀直入:“第一,昨夜大火起时,将军派兵‘护卫’老夫至望楼,却为何将重要人证苏婉清小姐单独带往西北角僻静园林?此举何意?若非千牛卫及时赶到,苏小姐恐已遭不测!将军作何解释?”
赵崇节面色不变,放下茶盏,讶异道:“竟有此事?定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混乱之中安排出了差错!末将当时一心救火,并未亲自安排人员转移,回头定当严查那些失职的蠢材!”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是吗?”狄仁杰冷笑一声,“那在园林之中,出现数名身着驿馆仆役服饰,却手持利刃、意图杀害苏小姐的刺客,又作何解释?难道也是将军麾下‘办事不力’的兵士,不小心穿错了衣服,拿错了兵刃?”
赵崇节眼角微微抽搐,语气沉了下来:“狄公此言,莫非是怀疑末将指派手下行凶?此等罪名,末将万万不敢当!那些刺客身份不明,或许是趁乱混入驿馆的贼人,意图不轨。此事,末将也已命人彻查,定会给狄公一个交代!”
“好一个‘身份不明’!”狄仁杰步步紧逼,“第二,昨夜库房大火,烧毁了大量自运河缴获的重要证物——军械箱笼。据查,起火原因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赵将军负责驿馆守卫,却让贼人潜入纵火,毁灭如此重要的证物,这失职之罪,将军又该如何解释?”
听到“军械”二字,赵崇节瞳孔微缩,但随即强自镇定:“军械?什么军械?狄公,您莫不是记错了?昨日运入库房的,不过是一些寻常杂物,何来军械一说?至于纵火,更是无稽之谈,火势起因尚在调查,狄公岂可妄下断言?”他竟直接否认了军械的存在!
“赵崇节!”李元芳按捺不住,怒喝道,“运河之上,我等与贼人血战,亲手缴获那些军械,众多兵士皆可为证!你竟敢矢口否认?!”
赵崇节瞥了李元芳一眼,语气转冷:“李将军,战场厮杀,情急之下看错也是有的。或许那只是些普通的商货,被误认了呢?至于人证……呵呵,狄公麾下之人的证词,自然偏向狄公。此事,还是等有司详细勘验后再说吧。”
他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彻底抵赖,将驿馆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于“意外”、“误会”和“下属失职”。
狄仁杰心知,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想要凭借言语让赵崇节认罪,难如登天。此人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行事滴水不漏。
他不再纠缠于具体质问,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崇节内心:“赵将军,你可知梅凌寒?”
赵崇节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面上却是一片茫然:“梅凌寒?似是光禄寺一位致仕的老丞?末将与他并无交集,狄公何故提起此人?”
“梅老丞昨日‘突发急病’身亡,其宅邸旋即被京兆府查封。”狄仁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而就在梅老丞身亡前,他曾留下记录,提及数年前一桩边镇军械旧案,其中牵扯到的升迁官员里,赫然有赵将军你的名字!将军对此,又作何解释?”
这一下,如同投石入水,终于激起了涟漪!
赵崇节的脸色终于变了,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如何能逃过狄仁杰的法眼?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瞬间即逝,但握着茶盏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狄公!”赵崇节猛地放下茶盏,发出“砰”的一声脆响,霍然起身,脸上带着被污蔑的愤怒,“你这是在怀疑末将勾结匪类,私运军械吗?!末将深受皇恩,执掌禁卫,忠心天地可鉴!岂容你如此凭空污蔑?!那些陈年旧案,与末将何干?梅凌寒一个致仕老朽,胡言乱语,岂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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