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加强了对那名更夫与王府后巷的监控,如同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静静等待猎物触线。狄仁杰则坐镇中枢,将各方汇集来的零星信息不断填入那幅巨大的关系图中,试图从中找出更深层的规律。
曾泰在遭遇警告后,行事愈发谨慎,转而通过一些不引人注目的故旧门生,迂回地打探消息。他发现,王德用那位经营珠宝行的远房外甥,近半年来与西市几家胡商往来密切,交易的并非寻常珠宝,而是一些来自西域的、成分特殊的矿物颜料和香料,其中几种的用途,据一位老工匠隐晦提及,似乎与某些隐秘的祭祀或仪轨有关。
“矿物颜料……香料……”狄仁杰捻须沉吟,目光再次落在那包“赤砾”碎屑上。这些东西,与皇室祭祀、与那可能存在的“赤日”尊贵身份,似乎总能隐隐关联。
与此同时,对更夫的监视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在连续数个夜晚的守候后,李元芳的人发现,在更夫留下记号后的第二个夜晚,会有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瘦小的乞丐,在同一位置留下一个相反的记号,并迅速取走更夫留下的信息(通常是一片卷起的、经过处理的树叶或树皮)。这乞丐行动极为敏捷,对永阳坊的地形了如指掌,几次跟踪都在复杂的巷弄中被其摆脱。
“乞丐……永阳坊……”李元芳眼中闪烁着猎手的光芒,“大人,这乞丐定然是红莲残孽新的信使!他与那更夫接力传递信息,意在规避风险。属下请求加派人手,下次定要咬住他,找到他们的新窝点!”
“不,”狄仁杰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对方如此谨慎,强行追踪,风险太大,极易被其反察。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传递方式和大概区域,我们或可……另辟蹊径。”
他走到洛阳城坊图前,手指点在永阳坊上:“元芳,你立刻去查,永阳坊内,有哪些地方,是既能容纳人员藏匿,又便于观察坊内动静,且不易被官府注意的?例如,废弃的宅院、香火不旺的野庙、或者……地下赌坊、私娼馆之类的灰色地带。”
李元芳略一思索,道:“永阳坊靠近南市,鱼龙混杂,此类地方不少。据属下所知,坊内有一处废弃的‘玄都观’,据说前朝香火鼎盛,如今早已荒废,但占地面积颇大,殿宇深邃。还有几家背景复杂的赌坊,以及……靠近洛水码头的几处仓库,也常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聚集。”
“重点排查玄都观和那几处仓库!”狄仁杰当机立断,“尤其是玄都观,地方大,易于藏身,也便于设置暗哨观察外界。你亲自带精干人手,伪装成寻人的客商或者勘测风水的术士,靠近查探,注意有无暗哨,内部有无人员活动的痕迹。切记,仍是观察为主,非万不得已,不可冲突。”
“属下明白!”李元芳领命而去。
安排完李元芳,狄仁杰又将曾泰召来:“曾泰,王德用那边,不能再等了。对方已然警觉,随时可能将他灭口。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恩师的意思是……?”曾泰疑惑。
“他不是惶恐不安吗?”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你立刻去安排,设法让王德用‘偶然’得知,陛下因宫中证物被掉包之事,已震怒异常,密令内卫暗中调查所有经手人员,不日便将收网。要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危在旦夕!”
曾泰恍然:“学生明白了!这是要逼他狗急跳墙,或者……主动寻求生路!”
“不错。”狄仁杰点头,“同时,让我们在殿中省的眼线,故意在他面前流露出,狄某或许有门路能在陛下面前为其转圜的模糊信息。要做得自然,不可刻意。”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攻心之棋。意在加剧王德用的心理压力,逼他在绝望中,做出选择——是坐以待毙,还是冒险向狄仁杰“投诚”,以求一线生机。
当夜,李元芳亲自带队,扮作勘测风水的师徒数人,接近了永阳坊的玄都观。观门破败,蛛网遍布,看似荒废已久。然而,李元芳何等眼力,他敏锐地发现,观门内侧的灰尘有近期被拂动的痕迹,观内残破的殿宇中,隐约有极其微弱的光线在特定时间闪烁,似是灯火被严密遮挡所致。更重要的是,他在观外一处高树上,发现了一个伪装得极好的暗哨!
“大人所料不差,这玄都观,果然有鬼!”李元芳回来后,兴奋地禀报。
几乎在同一时间,曾泰那边也传来消息。安排的眼线回报,王德用在“偶然”听到内卫即将调查的消息后,显得失魂落魄,在衙署内坐立难安,反复向人打听狄阁老近日动向,其恐慌之情,溢于言表。
网,正在缓缓收紧。
狄仁杰知道,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他需要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给予王德用最后一击,或者……给他递上那根看似能救命的稻草。
然而,“赤日”显然也并非束手待毙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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