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下的血腥石室与那卷神秘的羊皮纸,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狄仁杰心头。面具人虽遁走,但其展现出的诡秘手段与那血池昭示的残忍邪法,无不表明这“蛇神教”及其背后势力所图甚大,危害深远。羊皮纸上那指向桂州的地图片段与诡异配方,更是将最终的矛头,清晰地指向了那座岭南重镇。
在临源县又停留了两日,处理完龙王庙的后续事宜,并将所有发现再次密奏朝廷后,狄仁杰不再耽搁,决定即刻启程,前往桂州。
这一次,他不再隐藏行踪。钦差仪仗打起,护卫森严,车马辚辚,沿着官道,堂堂正正地向着桂州府城进发。既然对方已然知晓他的存在,甚至可能对他的动向了一如指掌,再行隐匿已无意义,反倒不如光明正大,以钦差之威,直抵核心,看看这桂州城,到底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先于车驾传到了桂州。当狄仁杰一行抵达桂州城时,但见城门大开,旌旗招展,以桂州都督冯谦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早已冠带整齐,恭候在城门外。
这冯谦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一部虬髯修剪得整整齐齐,身着紫色官袍,腰挎金鱼袋,气度颇为威猛。他见狄仁杰车驾到来,立刻率众上前,躬身施礼,声若洪钟:“下官桂州都督冯谦,率桂州文武,恭迎狄阁老!阁老一路辛苦!”
态度恭谨,礼数周全,挑不出丝毫错处。
狄仁杰下车,虚扶一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冯谦及其身后一众官员,温言道:“冯都督不必多礼,诸位同僚请起。老夫奉旨巡察,途经宝地,倒是叨扰了。”
“阁老言重了!您能驾临桂州,实乃桂州百姓之福,下官等之幸也!”冯谦笑容满面,侧身引路,“馆驿早已备好,请阁老先至驿馆安歇,晚间下官在府中设下薄宴,为阁老接风洗尘,还望阁老赏光。”
“冯都督盛情,老夫却之不恭。”狄仁杰含笑应下,目光却在冯谦那看似豪爽的笑容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谨慎与审视。
一行人进入桂州城。与苍梧郡的汉獠杂处、风情迥异不同,桂州城更具中原气象,城墙高厚,街道宽阔,市井繁华,人来人往,俨然是南疆一方雄城。然而,狄仁杰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繁华之下,似乎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巡逻的军士数量明显多于寻常州府,且眼神锐利,步伐沉稳,皆是精锐。街面上,也偶尔能看到一些身着特殊服饰、眼神精悍的獠人穿梭其间,与这汉地风貌的城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入住官驿后,狄仁杰屏退左右,只留李元芳与如燕在房中。
“元芳,如燕,你二人感觉这桂州城如何?”狄仁杰问道。
李元芳沉吟道:“戒备森严,远超寻常。冯谦此人,看似豪爽,但眼神深处颇有城府,非易与之辈。”
如燕补充道:“城中獠人似乎地位不低,行动自如,且与汉人官吏似有往来,不似苍梧那边界限分明。”
狄仁杰颔首:“冯谦坐镇桂州多年,根基深厚。观其治下,军容整肃,市井井然,确有其能。然则,越是如此,越显其不简单。那‘蛇神教’能在其眼皮底下发展壮大,甚至可能与桂州高层有所勾结,若冯谦全然不知,便是失察;若其知晓却纵容甚至参与……那便是大奸若忠,其心可诛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晚这接风宴,恐怕不止是接风那么简单。元芳,你随我同去。如燕,你留在驿馆,借机在城中走动,留意各方动向,尤其是打听与‘神庙’、‘龙王庙’或是‘影子’相关的传闻。”
“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都督府内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宴会设在水榭之上,四面通透,可见园中假山流水,景致极佳。
冯谦作为东道主,热情洋溢,亲自为狄仁杰引见在座的桂州文武官员——长史、司马、别驾、参军以及军中几位高级将领。众人纷纷向狄仁杰敬酒,言辞恭维,场面甚是热闹。
狄仁杰来者不拒,谈笑风生,与众人谈论岭南风物、边防军务,应对自如,尽显宰辅气度。然而,他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却始终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捕捉着细微的异样。
他注意到,当冯谦提及近来边境安宁、并无大事时,坐在下首的一位主管刑名的司法参军,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而当一位将领夸赞冯都督治军有方,境内宵小绝迹时,另一位文官模样的老者,则下意识地捻着胡须,微微摇头。
更有甚者,在宴会中途,一名身着獠人服饰、头插翎羽的中年人,在冯谦耳边低语了几句。冯谦面色不变,笑着对狄仁杰解释是寨中琐事,但狄仁杰却看到,那獠人退下时,与席间一位掌管仓曹的官员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意味深长的眼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冯谦似乎有些醉意,举杯对狄仁杰道:“狄阁老,您此番南下巡察,一路辛苦。我桂州地处边陲,虽比不上中原繁华,但也算安定。阁老若有何需求,或是听闻些什么……不实之言,尽管直言,下官定当竭力配合,绝无二话!”他话语诚恳,眼神却带着一丝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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