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粗野豪放的笑骂声、木质酒杯猛烈碰撞的闷响、武器或盔甲部件放在桌上的金属磕碰声、关于任务地点、怪物习性和报酬分配的激烈争论声、某个角落里传来的、一个吟游诗人用鲁特琴弹唱的、关于某位传奇佣兵陨落故事的苍凉歌声…这一切,构成了一幅鲜活、粗粝、充满原始活力与赤裸裸危险感的巨大画卷,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冲击着四个来自宁静小镇的年轻人的每一根神经。
莉娜下意识地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对浓烈的气味感到极度不适,脸色有些发白,但她的目光却被大厅里几个明显是施法者的人深深吸引,好奇而又带着敬畏地观察着他们手中镶嵌着宝石的法杖、身上绣着符文的长袍以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艾吉奥则眼睛发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样快速扫视着整个大厅,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衣着华丽、装备闪耀或者腰间钱袋鼓鼓囊囊的佣兵,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多年养成的“职业病”差点当场发作,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那种蠢蠢欲动。塔隆依旧沉默如山,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警觉的野兽,不动声色地扫过大厅里每一个看起来危险的身影,评估着他们的威胁等级和可能的行动模式,宽阔的身体微微侧倾,形成一个可以随时保护身后同伴的姿态。雷恩则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个看似秩序井然的接待柜台。
“去那边。” 雷恩指了指接待柜台,声音需要提高一些才能让同伴在嘈杂中听清。他带领着同伴,有些艰难地穿过拥挤不堪、弥漫着体味的人群。他们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毕竟四个如此年轻、面孔生涩、装备也显得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新面孔,在这种老油条聚集的地方就像是绵羊闯入了狼群。一些目光带着纯粹的好奇,像在观察什么新奇事物;一些带着审慎的审视,掂量着他们的斤两;还有一些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和嘲弄。
“嘿,看哪,又来了一群做着英雄梦的菜鸟雏儿。”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正仰头灌着麦酒的壮汉,放下酒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嗤笑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到。
“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当佣兵?怕是连血都没见过吧?回家吃奶去吧!”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一张桌子响起,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哄笑。
“啧,那个大个子块头倒是不错,是个当肉盾扛线的好材料,可惜跟错了人。” 也有人对塔隆异常魁梧的身材投以略带兴趣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
这些充满恶意或轻视的话语像冰冷的针一样,刺穿着少年们敏感的自尊心。艾吉奥气得脸色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忍不住想扭头回骂几句,却被雷恩用严厉的眼神及时制止了。莉娜的脸颊烧得通红,感到一阵屈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紧紧抓住自己的药箱。雷恩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无视这些噪音。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只认实力的地方,任何无力的口舌之争都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唯有实际的行动和成果才能赢得尊重。
他们终于挤到了接待柜台前。柜台是由厚重的深色木材制成,表面被磨得光滑。后面坐着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浆洗得笔挺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工会徽记的中年女性。
仿佛是整个喧嚣漩涡中一块冷静的礁石。她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水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高效,正低头用一支漂亮的羽毛笔快速处理着厚厚一叠文件。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柜台前放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清晰的通用语:“新注册请在此排队,保持秩序”。
雷恩四人安静地排在短短的队伍后面,内心的忐忑与周围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投向他们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新来的“菜鸟”总是老鸟们无聊时的谈资。
很快轮到他们。中年女性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四人年轻而紧张的脸庞,语气干练而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新来的?要注册佣兵?”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是的,女士。”雷恩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不露怯意。
“团队注册还是个人注册?”女人拿起一张空白的表格和羽毛笔,笔尖悬停在纸上,准备记录。
“团队。”雷恩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是一个整体,从晨风镇出发时就是了。
“团队名称?”女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让四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之前满腔热血想着要组建佣兵团,却从未具体讨论过名字这种象征性的东西。热血和梦想似乎不需要名字,但冰冷的规章制度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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