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隆……他……呢?”雷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的吐出,都耗费着他此刻仅存的、微不足道的气力,牵动着全身的伤痛,但他必须问出来。尽管内心深处,那最不愿接受、最残酷的答案已经如同毒蛇般盘踞,冰冷地啃噬着他的心脏,但他残存的意识深处,仍固执地保留着一丝渺茫到可悲的侥幸——也许,也许有奇迹发生呢?
莉娜的眼泪瞬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再次汹涌而出,她死死地咬住自己已经破损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忍着不让自己放声痛哭,只是用力地、绝望地摇了摇头,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雷恩冰冷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反而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老约翰沉重地、仿佛背负着整个山脉重量般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塔隆先生……他为了掩护我们能够顺利撤退,自己选择留在了后面。他……他用他的身体和生命,挡住了那个最可怕的杀手,为我们争取到了逃入密道的……宝贵时间。”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话语中那不言而喻的、血淋淋的结局,已然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
最后一丝侥幸的泡沫,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彻底地、无声地破碎了。冰冷的、如同极地寒风般的绝望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雷恩残存的意识和感官。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并非仅仅因为伤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多的是源于那锥心刺骨、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失去战友的悲痛,以及作为这支小队的队长、却最终未能保护好自己队员的、如同深渊般深沉的自责和无力感。那个沉默寡言,却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的伙伴;那个可以将后背毫无保留托付的兄弟;那个象征着绝对防御与守护的旗帜……不在了。为了让他们这几个“累赘”能够活下来,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最不可逾越的……盾墙。
泪水,无法抑制地、无声地从雷恩紧闭的眼角疯狂滑落,混合着脸上尚未干涸的血污和污泥,在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异常惨白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灼热而又屈辱的痕迹。他并非轻易落泪之人,在佣兵生涯中见惯了生死,但此刻,失去塔隆所带来的巨大空洞和悲痛,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责任,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几乎要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志彻底压垮、碾碎。
通道内,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莉娜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控制的、细微的啜泣声,以及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冰冷的水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荡、放大,如同敲击在每个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塔隆的牺牲,像一块从天外呼啸而来的、巨大无比的陨石,不仅砸碎了小队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存支柱,更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化不开的悲伤与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雷恩才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缓缓地、艰难地重新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脆弱,已经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如同极地寒铁般的坚毅所取代。悲伤是奢侈品,缅怀是空闲时的特权,现在,在这绝境之中,他们没有任何资格沉浸其中。塔隆用他那无比宝贵的生命换来的、这短暂而脆弱的逃生机会,绝不能,也绝不允许被白白浪费!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强迫自己那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大脑集中精神,开始分析眼前这糟糕透顶的现状,声音依旧虚弱,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队长的威严。
老约翰从阴影中转过头,声音干涩地回答道:“这里……是伯爵大人多年前秘密建造的、为数不多的几条紧急逃生通道之一。按照地图和记忆,出口应该位于东南方向,大约两个街区之外的一个……早已废弃多年、产权混乱的地下酒窖。我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对方似乎没有立刻追进来的迹象。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那个出口是否还保持原状,是否安全,外面是否也有对方布下的眼线或者陷阱……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索菲亚……和艾吉奥呢?”雷恩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在最后那场混乱不堪、生死一线的突围战中,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索菲亚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艾吉奥,率先爬下了地道入口那冰冷的铁梯,然后便是无尽的厮杀、鲜血和塔隆那最后的怒吼。
“我们……走散了。”莉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愧疚,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却越抹越花,“这条通道……里面比地图上标注的还要复杂,有好几个隐蔽的岔路口。当时情况太紧急了,烟雾弥漫,杀手就在身后,我们慌不择路……可能……可能在某一个岔路口,我们和索菲亚他们……走错了方向。现在……现在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条路上,是否安全……”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法排解的担忧和对自己未能及时确认路线的自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