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下午。
阳光难得的好,但寒意依旧刺骨。
木家一大早就忙开了,王翠花把屋里屋外擦了三遍,木大柱也换上了半新的中山装,一家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咚咚咚。”院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离门口最近的木建军赶紧跑去开门。
门一开,陈星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地站在最前面,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他身后站着他的母亲陈赵氏(赵大娘),以及大哥陈建国和大嫂王彩凤。
陈星一眼就看到了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的木齐章。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色格子罩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然依旧普通,却显得格外清爽精神。
陈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低声唤道:“小章。”
木齐章对他笑了笑,目光飞快地扫过他身后的陈家人,心里有了数。
“哎哟,亲家母,陈同志,快请进快请进。”
王翠花脸上堆满热情又有些局促的笑容,连忙招呼着。
木大柱也努力挺直腰板,脸上挤出客气的笑。
两家人互相谦让着走进狭小的堂屋。
屋子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低矮、拥挤、家具陈旧是显而易见的。
陈建国一进屋,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了一圈,看到斑驳的墙壁和简陋的家具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他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声音洪亮:
“叔,阿姨,过年好,打扰了打扰了。”
王彩凤跟在他身后,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同样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环境和木家人的穿着,心里迅速掂量着,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淡了几分。
陈母被让到主位坐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木家每个人,最后在木齐章身上停留片刻。
看到木齐章沉静的气质和整洁的衣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对王翠花微微点了点头:
“木家嫂子,客气了。”
陈星默默地把礼品放在桌上,两瓶不错的白酒,一包点心,还有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猪肉。
东西实在,不花哨,显然是他精心挑选的。
王翠花连声道谢,手脚麻利地倒上热茶。
寒暄过后,场面一时有些冷场。
双方家长都端着茶杯,心思各异。
陈母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审视:
“木家嫂子,好福气啊。二丫这孩子,听说书念得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真是有出息。”
她这话是夸奖,但听起来总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王翠花连忙谦虚:
“哪里哪里,亲家母过奖了,她就是运气好,肯用功。
比不上陈星,年纪轻轻就当了解放军,多光荣。”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带着对军人的敬意。
陈母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得意,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身姿笔挺的儿子:
“当兵是光荣,也是吃苦。这孩子,性子闷,不会来事,以后还得二丫多担待。”她这话像是自谦,其实是点明自家儿子的优势。 王翠花赶紧接话:
“陈同志一看就是踏实可靠的好孩子,我们二丫性子也直,两人正好互补。”
两个母亲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夸奖着对方的子女,气氛看似融洽,却始终围绕着表面,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定亲、彩礼、婚期等实质性问题。
一种微妙的试探和较量,在看似客气的寒暄中无声地进行着。
陈建国和王彩凤偶尔插几句话,也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笑容标准,却不达眼底。
他们更关心的是木家的实际条件和能拿出多少嫁妆。
木大柱话不多,只是陪着笑,偶尔附和几句。
木建国兄弟更是谨慎地保持沉默。
木齐章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观察着陈家人的神色和言语间的机锋。
陈母和陈建国夫妇的客气下,藏着对木家条件的轻视和算计。
但她并不慌张,反而更加镇定。
陈星有些焦急,他几次想开口把话题引向正题,都被母亲用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不时地看向木齐章,眼神里带着歉意和安抚。
第一次见面的寒暄,就在这种看似和谐实际暗流涌动的气氛中进行着。
木家人的紧张和期待,与陈家人隐藏的挑剔和算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正的“谈判”,显然还没有开始。
几轮茶水过后,陈星的大嫂王彩凤用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像梳子一样扫过木家简陋的桌椅和墙壁,声音又轻又慢:
“木家婶子真是持家有道哇,瞧这屋子收拾得多干净利索。”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不经意的感叹:
“就是……这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住着一大家子,是挺不容易的。
听说……二丫妹妹在北京上大学?那开销可不小吧?真是难为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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