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青斑浮尸
渭水的晨雾裹着腥气,像块浸了血的湿麻布,贴在人脸上发黏。扁鹊的麻鞋刚踏上河埠头的青石板,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枚透明的虫壳,踩碎时发出细如骨裂的声响,壳内的银粉溅在鞋面上,组成微型的字,笔画里还沾着渭水河的泥沙。
先生!又捞上来一具!子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蹲在第七具浮尸旁,青铜针挑开尸斑的动作都在发抖。浮尸的皮肤青灰如陈年陶片,紧绷得能看见皮下的血管,背上的斑痕呈蛛网状蔓延,网眼处隐约能看见蠕动的透明虫影,那些虫子长不足半寸,腹部分七节,每节藏着对微型螯足,与卷三十七《蛊经》插画里的尸蛊斑分毫不差。
扁鹊俯身时,闻到股熟悉的药味——曼陀罗的甜香混着乌头的苦涩,是李醯最擅长的毒药配比。他的银簪突然刺入浮尸的涌泉穴,针尖挑起的虫蛊瞬间蜷成圈,像粒会动的玻璃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接触到银簪的地方竟开始融化,留下细小的汞齐痕迹。
这虫遇阳气会假死,遇阴气则活跃。他捏开虫蛊的腹部,七对微型螯足在银簪上挣扎,螯足的倒刺纹路与李醯炼的锁脉蛊完全同源,连倒刺的数量都是七根,是人为用腐骨草汁液催养的,不然活不过三日。
河对岸突然传来铜锣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李醯穿着玄色祭袍,领口绣着水纹符咒,符咒的每个转折处都藏着银粉,随着他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身后跟着抬祭台的队伍——两个被捆在桃木台上的孩童,男孩梳着总角,女孩的发间还别着朵野菊,脸上涂着朱砂,哭喊声被麻布堵住,只能发出的闷响,眼泪冲开朱砂,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与河面上漂浮的虫蛊形成刺目的对比。
河伯发怒了!李醯的声音被风卷过河面,带着蛊惑的颤音,他突然指向刚捞起的浮尸,去年修水利挖断了水神的龙须,如今他派蛊虫索命!你们看这尸斑,就是水神的爪印!他抓起把河泥,抹在祭台的纹路里,泥里的透明虫蛊遇血般活跃起来,在台面上组成二字,笔画间还沾着孩童的泪珠。
人群里爆发出骚动,几个裹着粗布的老者已开始往地上跪,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的闷响。献祭吧!不然我们都得死!有人哭喊着扔出陶罐,里面的小米撒在河面,惊得无数虫蛊浮出水面,在晨光里组成巨大的字,银亮的虫背反射着光,像铺了层碎镜子。
子阳突然抓住扁鹊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先生你看!他的手背不知何时起了片红痒,接触过河水的地方正冒出细密的红点,像撒了把胭脂末,这...这是不是蛊斑?
扁鹊的三指搭上他的腕脉,气流紊乱如乱麻,却在太渊穴处藏着丝韧性,像狂风里的残烛。别怕,他的银簪在子阳手背划了个十字,渗出的血珠里果然漂着虫影,那虫子刚接触银簪就化作青烟,这是幼虫,还没钻进血脉。他突然抬头望向河对岸,李醯正对着祭台念念有词,祭袍的下摆扫过水面时,虫蛊都往他脚边聚集,像群朝拜的信徒。
第二节 祭台对峙
秦武王的銮驾停在河岸的老槐树下,玄色伞盖被风掀得猎猎作响,露出伞骨上缠绕的艾草——那是扁鹊前日进献的,说能避蛊。他盯着浮尸的眼神里掺着兴奋,像猎人见到了罕见的猛兽,靴底碾过片干枯的艾草,草叶断裂的声响里,藏着0.73秒的间隔。
扁鹊,你说人为投毒?他突然踢开脚边的虫壳,李太医却说,是修水利动了河神的根基。
李醯立刻扑通跪地,祭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虫尸,发出的声响,像有无数虫子在爬。陛下明鉴!他的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故意露出祭袍内衬的水纹符咒,符咒的银粉与虫蛊的分泌物产生反应,泛出幽幽的绿光,臣夜观天象,昴星犯河鼓,正是水神示警!这孩子——他突然指向子阳的手背——已被蛊气侵体,不出三日便会溃烂如浮尸,扁鹊若有真本事,敢不敢立状?
子阳猛地往前一步,手背的红痒处已肿起指节大的脓包,脓包顶端泛着透明的光,像里面裹着颗玻璃珠。我跟他赌!他的青铜针突然指向祭台上的孩童,若先生输了,我替他们献祭!
扁鹊按住他的肩膀,银簪在指尖转了个圈,针尖的寒光映在子阳眼里:不必。他打开针盒,七枚青铜针在晨光里组成北斗阵,针尖齐齐指向河面,针尾的错银云纹渗出银粉,在岸边组成二字,某用五毒汤解蛊,三日内子阳无事,李太医自请废去太医令之职;若某输了,任凭陛下处置。
五毒汤?李醯突然狂笑,玄色祭袍扫过祭台,带起的气流让孩童哭得更凶,哭声的频率竟与虫蛊的振翅同频,用蜈蚣、蝎子、蟾蜍、蛇、壁虎入药?简直是草菅人命!他从袖中掏出龟甲,灼烧的裂纹里渗出银粉,组成字的形状,臣的龟甲显示,唯有童男童女的心头血,能镇住这尸蛊!
秦武王突然站起来,龙袍的下摆扫过祭台边缘,带落的朱砂粉末在地上组成字。他的目光掠过河面,那里的虫蛊正越聚越多,像片会呼吸的银亮云团,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朕给你们三日。他顿了顿,靴尖挑起只虫蛊,那虫子在他掌心竟不敢动弹,三日之后,若还治不好,便按李太医说的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