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寝宫交锋
秦宫的夜浸在龙涎香里,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黏在人皮肤上,带着股甜腻的闷。
宣太后芈八子斜倚在凤榻上,鎏金熏炉里的炭火作响,映得她鬓边的珍珠钗泛着暖光,珠影在榻边投下细碎的圆,像撒了把铜钱。榻前的青铜灯柱爬满蟠螭纹,龙爪紧紧扣着灯盏,灯油顺着龙首的嘴角往下滴,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油洼,像滴凝固的血,泛着幽微的光。
徐福跪在三步之外,玄色道袍的下摆铺在地上,像片展开的蝙蝠翼,边缘绣着的蛇缠鼎纹在灯影里若隐若现,蛇眼的位置嵌着绿琉璃,闪着冷光。他手里托着只羊脂玉盒,盒盖掀开的瞬间,里面的丹药泛着诡异的金红,表面的纹路竟与秦武王掌心的王纹完全吻合,连最细微的锯齿都分毫不差,像用王血浇铸的。
九转还魂丹。徐福的声音像浸过蜜,却带着冰碴,每个字都裹着层寒意,陛下的王血反噬,是因鼎魂未安。此丹以归墟岛的鼎心草汁炼制,混了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能暂时稳住王窍,像给沸腾的锅加了盖。他微微欠身,袍角的蛇缠鼎纹仿佛抬了抬头,蛇信的位置恰好对着宣太后的凤榻,但需以至亲血脉为引——武王长子嬴稷,是最佳祭品,他的血里有先王的王气余韵,像陈年的酒,越久越烈。
凤榻上的宣太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金铃的脆响,却刺得人耳膜发疼,像碎玻璃划过铁器。她缓缓坐直,腰间的玉佩撞在榻沿,发出的轻响——玉佩是羊脂白玉雕的,上面刻着二字,笔锋凌厉,撇捺处像刀削的,边缘还带着点沁色,是常年摩挲的痕迹,徐福,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她的指尖划过榻边的青铜剑,剑鞘上的字与玉佩的刻痕完全相同,只是更大更张扬,当年义渠王想借联姻吞我大秦,本宫诱他入甘泉宫,斩了他的头祭天,他的血染红了整整三丈红毯。你以为,本宫会重蹈覆辙,用稷儿的命换个活死人儿子?
徐福的脸色不变,玉盒却微微发烫,盒底的蛇纹突然亮起,与丹药的金红交相辉映。他看着宣太后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现玉佩的纹路里,竟嵌着细小的银线,像头发丝那么细,与玄冥教的巫血纹分毫不差,只是更隐蔽,像藏在玉里的秘密。太后明鉴。他的指尖在丹药上轻轻一点,金红的光顺着他的指缝往上爬,在他手背上凝成个小小的王纹,此非献祭,是共生。嬴稷殿下的血脉里有先王的王血余韵,与丹药相融,能让武王的意识暂存,待克隆体炼成,再行转移——
克隆体?宣太后突然打断他,凤钗挑起他的下巴,尖锐的钗尖几乎刺破他的皮肤,留下道浅浅的红痕,你在归墟岛养的那些怪物,也配叫克隆体?去年黑风寨送来的俘虏,皮肤下爬满银线蛊,关节处露着青铜支架,动一下就发出的响,像没上油的门轴,那就是你说的?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直刺徐福的眼底,本宫见过人彘,把四肢剁了,眼珠挖了,扔在厕里哼哼,声音像破风箱。你想让本宫的儿子,变成那样的东西?
徐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道袍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像溅了滴墨。太后明鉴。他的声音发紧,像被勒住的脖子,克隆体与陛下容貌一致,意识也是原装的,只是换了副能承载鼎魂的躯壳。就像...就像蝉蜕壳,换个新身子罢了,内里还是自己。
蝉蜕壳,还得自己爬出来,忍着疼。宣太后松开凤钗,随手扔在案上,发出的脆响,震得案上的青铜爵都跳了跳,你那克隆体,是用别人的血养的,是借尸还魂,是鸠占鹊巢!她突然提高声音,殿外的甲士地拔出剑,金属碰撞的脆响刺破龙涎香的迷雾,像道惊雷,嬴稷是大秦的储君,不是你炼药的药引!你若真有本事,就用自己的血救武王——否则,本宫就把你扔进养蛊池,让你尝尝被银线蛊啃噬的滋味,看你的,能不能敌得过虫噬之痛!
徐福的玉盒突然剧烈震动,丹药上的王纹与宣太后的玉佩产生共鸣,金红的光与玉佩的银线缠成一团,像两条交颈的蛇,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太后腰间的玉佩...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像见了鬼,是巫窍的传承佩!上面的银线纹,与万蛇窟的母蛊血纹完全一致,连蛇眼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宣太后的指尖抚过玉佩,冰凉的玉面突然发烫,像有活物在里面呼吸,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爬,带来一阵酥麻的痒。她想起义渠王死前,曾将这玉佩塞进她手里,说此佩能镇巫邪,保大秦龙脉,当时只当是情人的戏言,此刻却真切地感觉到——玉佩里藏着股力量,正与徐福丹药里的鼎魂相互排斥,像正邪不两立,泾渭分明。
本宫的事,轮不到你置喙。她重新躺下,凤袍的水袖盖住玉佩,遮住那道诡异的光,像藏起个秘密,丹药留下,祭品免谈。三日内,若武王的王血反噬不止,本宫就用你的骨头,给稷儿做个弹弓,打鸟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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