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厅那沉闷的一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荡开的涟漪却充满了恶意。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嗡嗡声。墙壁上那些蠕动的涂鸦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那些杂乱的线条和色块疯狂地挤压、变形,渐渐勾勒出模糊的、扭曲的轮廓——那是一个个痛苦呐喊的人脸!它们没有声音,却仿佛将无尽的怨念直接投射到我的脑海里!
脚下,那堆积如山的腐烂玩偶中,几个离我最近的、脏污不堪的泰迪熊和兔子玩偶,它们那塑料制成的、或是被抠掉眼睛的空洞眼眶,竟然极其缓慢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齐刷刷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它们“看”着我了。
一种被无数道冰冷、空洞视线锁定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胃部一阵痉挛。
而窗外,伪怜者的笑声越发高亢尖锐,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急不可耐,它们绕着售票厅奔跑、刮擦,仿佛在催促着里面的什么东西。
“快呀快呀!”
“楼上!看楼上!”
“它在等你呢!嘻嘻嘻——”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恶意达到顶点的时刻——
一个新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哒…
哒…
哒…
声音来自…上方。
清晰,规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闷感。像是有什么沉重而坚硬的东西,正在用钝器一下、又一下地、极有耐心地敲击着楼板。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墙外的喧嚣和墙内的诡异蠕动,直接钻入我的鼓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哒…
哒…
哒…
它来自二楼。
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昏暗的穹顶,投向大厅侧面一个我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角落。
那里,一段狭窄的、完全隐没在阴影中的楼梯,通向未知的上层。楼梯口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漆黑,那规律性的敲击声,正从那片黑暗的深处稳稳地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楼上。
它一直就在上面。或许从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它就在那里。只是现在,它开始宣告自己的存在了。
是这栋建筑的“主人”吗?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梦魇怪?
脚下的玩偶脑袋转动得更加明显,甚至有几个咧开了缝线的嘴巴,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墙上的痛苦人脸轮廓愈发清晰,仿佛要挣脱墙壁的束缚扑出来。
留在一楼,绝对是死路一条。这些被惊动的诡异存在很快就会不再满足于“注视”。
唯一的变数,在那个未知的楼上,在那个发出敲击声的存在那里。
赌一把。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了部分恐惧。右手紧紧攥着那枚来自现实的齿轮,此刻,它似乎因为我的情绪波动或是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竟然传来一阵明显的温热感,不再是之前的冰冷,那点微弱的铜锈味也变得清晰了些许。
它在预警,也在提醒我——抓住现实,保持清醒。
不再犹豫,我深吸一口那污浊沉闷的空气,拨开脚下试图缠绕过来的玩偶残肢,迈步走向那个阴暗的楼梯口。
越靠近,那“哒…哒…”声就越发清晰,每一声都像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楼梯是老旧的本制结构,扶手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污垢,许多木料已经腐朽发黑,看上去脆弱不堪。
我抬脚,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嘎吱——!”
一声不堪重负的、仿佛垂死呻吟般的巨响猛然从脚下炸开!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整段楼梯都似乎随着我这轻轻一踏而摇晃了一下!灰尘和木屑簌簌落下。
我吓得立刻缩回脚,心脏狂跳。
楼上的敲击声,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了一下。
仿佛楼上的那个存在,也注意到了我这不速之客的动静。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后——
哒…
哒…
哒…
敲击声再次响起,依旧那么规律,那么沉稳,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我的错觉。但它似乎…更清晰了些。
没有退路了。
我咬紧牙关,再次踏上楼梯,这一次,不再刻意放轻脚步,而是加快速度,向上冲去!
嘎吱!嘎吱!嘎吱!
每踩一步,脚下的木头都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剧烈呻吟和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坍塌,将我摔回楼下那堆恐怖的玩偶和蠕动涂鸦之中!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手中的齿轮越来越烫,那点温热度几乎要灼伤我的掌心。
而我离那片楼梯尽头的黑暗,也越来越近。
那规律的、冰冷的敲击声,仿佛就在我的头顶正上方回荡。
它,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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