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就悬在前面的半空中。
由无数破碎镜片勉强拼接而成的人形轮廓,静静地在灰雾里浮沉着。每一块碎片都在微微晃动,折射出这片死寂小径扭曲的影像,还有……无数个我。无数个惊骇、苍白、瞳孔收缩的秦鸣梦的脸,被割裂、放大、扭曲,像是在一场荒诞的噩梦里同时凝视着我自己。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窥视感,像湿透的蛛网一样裹缠上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它没有眼睛,但所有碎片里的“我”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回声向导……林夜模糊的警告声似乎还在耳边,但这玩意儿已经实实在在堵在了前路。
我心脏狂跳,右手臂上的冰冷纹路似乎被这玩意刺激得更加活跃,寒意针一样刺入骨髓,反倒让我混乱的思绪绷紧了一丝。我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粗糙的齿轮,金属的质感硌着掌心,提醒着我来自现实的锚点。
它动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风声,那些破碎的镜片只是微微调整了角度,然后,一个声音直接从它那扭曲的体内发了出来——
不再是模仿林夜或苏媚,而是变成了一个我心底深处、几乎要被遗忘,却又刻骨铭心的声音……孤儿院那个总板着脸、手里常捏着戒尺的赵嬷嬷!
“不听话的孩子……”
那声音干涩、严厉,带着一种陈旧发霉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记忆的深潭里,激起令人不适的涟漪。
“……会被影子吃掉哦…”
嗡——
我头皮瞬间炸开!童年那些被关禁闭、在黑屋子里听着其他孩子嬉闹的恐惧,伴随着这句话猛地翻涌上来!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猛地感到脚下一沉!不是物理上的下陷,而是一种……更诡异的拉扯感!
我下意识低头,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我脚下那道被灰蒙蒙光线拉出的影子,它活了!
原本模糊安静的轮廓开始剧烈地蠕动、膨胀,边缘变得锐利,像一张贪婪的、没有五官的黑色巨口,猛地向上卷起,就要缠住我的脚踝!那影子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在抓挠,带着能吞噬光线的冰冷和死寂!
“操!”
我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跳去!肾上腺素在瞬间飙过恐惧!
不能让它碰到!绝对不能!
后退的同时,我几乎想都没想,那点可怜巴巴的念动力被我疯狂地压榨出来,不是去攻击那个镜片怪物,而是狠狠地砸向我自己脚下的路面!
嘭!
一声闷响,脚下碎石铺就的小径猛地炸开一小片!碎石和尘埃四溅!
一些飞溅的碎石落入了那蠕动的黑影之中——
滋滋滋……
一阵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像是冷水滴入了滚油,又像是某种东西被急速腐蚀。那些石子瞬间就被黑影吞没,连个泡都没冒,但那黑影向上缠绕的势头也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阻了一阻,微微一顿。
就这一顿的功夫,我连滚带爬地又退后了好几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扭曲的金属栏杆上,硌得生疼。
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风一吹,冰凉的贴在后背上。
那黑影……我死死盯着它。它还在原地蠕动,仿佛意犹未尽,但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变得有些混沌,缓缓沉回地面,恢复了普通影子的模样,只是那一片的地面颜色似乎比旁边更深了些。
暂时……挡住了?
我大口喘着气,胸腔火辣辣地疼。仅仅是躲开这一次诡异的攻击,就让我感觉比在售票厅和那些木偶打生打死还要累。这鬼东西的攻击方式太他妈刁钻了!直接挖记忆,搞精神污染,还他妈能操控影子?物理攻击怎么打?打那些镜子?打碎了会不会冒出更多鬼东西?
“咯咯……咯咯咯……”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那镜片怪物体内又发出一阵笑声。不是赵嬷嬷的了,变成了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有小孩的嬉笑,有女人的抽泣,甚至还有……还有我自己的喘息声!被扭曲放大,充满了嘲弄和恶意。
它缓缓地,再次向我飘近。那些碎片中的“我”,脸上的惊骇被拉长、挤压,变得怪诞而恐怖,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死在这里…秦鸣梦…” 它又开始重复那恶毒的诅咒,音调变幻莫测,“没人记得你…孤儿…”
最后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再次精准地扎进我最不愿触碰的角落。我脸色发白,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右臂的冰冷纹路突突地跳动着,那股寒意像是要冻结我的血液,却又诡异地帮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让我没有被这直击灵魂的嘲弄彻底击垮。
“闭嘴……”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
它当然不会闭嘴。那些破碎的镜片旋转、组合,又开始折射新的画面——模糊的、摇曳的火光,孩子们惊恐的哭喊……是孤儿院那场火灾的碎片!它连这个都知道?!它到底从我脑子里偷走了多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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