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像是塞进了一万只蜂,嗡嗡作响,盖过了一切。世界在我眼前旋转、晃动,模糊得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灰黑和破碎的光斑。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针扎似的疼,喉咙里全是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我趴在冰冷的镜渣上,浑身无处不痛,细小的玻璃棱角深深嵌进皮肉里,动一下就是钻心的刺痛。
但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缓慢地、艰难地穿透了麻木的意识和耳鸣的屏障。
我……还活着。
猛地,一阵极其尖锐、扭曲、无法用任何已知声音形容的悲鸣,强行撕裂了嗡嗡的耳鸣,刺入我的脑海!
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被强行打断凝聚能量的反噬痛苦、核心被洞穿的惊骇、还有某种……纯粹由噪音构成的存在的消亡前的不甘嘶鸣。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在我意识里炸开,震得我本就混沌的思维几乎要彻底散架。
我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头颅,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向上望去——
只见那团高悬的、由无数镜片组成的灰光核心,此刻正像个被戳破的、装满光尘的皮囊,疯狂地明灭闪烁!
组成它身体的那些破碎镜片,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性和能量,纷纷失去了那令人不安的灰蒙光泽,变得暗淡、死寂,如同最普通的玻璃渣。它们停止了那高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振动,如同断了线的珠串,哗啦啦地、铺天盖地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
镜片雨点般砸落在废墟的各处,发出清脆又杂乱的声响,像是在为某个诡异的存在奏响最后的丧钟。
那团核心能量体在疯狂闪烁了最后几下后,如同风中残烛,猛地向内一缩,随即——
“噗!”
一声轻响,像是肥皂泡破裂,又像是某种东西被彻底掐灭了。
它消失了。
彻底地、完全地湮灭在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随着它的湮灭,那一直笼罩着镜宫废墟、无孔不入、疯狂撕扯着我精神的噪音污染和回声干扰,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消失了。
所有的狂笑、哭泣、诅咒、模仿……全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近乎压迫的死寂之中。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镜片上发出的、微弱的“嗒…嗒…”声。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甚至比之前的疯狂噪音更让人感到不适和…空虚。
我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撑起身体,碎裂的镜片从身上簌簌落下。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无数伤口。我最终只能脱力地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将更多空气压入火烧火燎的肺部。
耳鸣声渐渐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像是一种持续的提醒。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
满地都是失去光泽的镜片碎片,铺了厚厚一层,如同下过一场玻璃雪。
我的视线忽然定格在近处的一些碎片上。
那些碎片……似乎有些不一样。
它们不像其他碎片那样完全暗淡,内部……似乎冻结着什么东西。
我忍着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稍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碎片。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我将碎片凑到眼前,借着这片废墟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惨淡微光,仔细看去——
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那镜片内部,仿佛被封存了一小块凝固的、极其浓郁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扭曲地蠕动着,隐约构成一幅破碎的、难以辨认的画面片段——似乎是一个温暖的厨房角落,灶上炖着汤,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还没等我看清,那片段就扭曲着消散了,只剩下那一小团纯粹的、冰冷的黑暗。
我又抓起另一片碎片。
这片里面冻结的,是一段尖锐的、仿佛能刺破耳膜的惊叫余韵,无声,却能让盯着它看的人从脊梁骨里冒出寒气。
再一片……里面是某种深沉的、绝望的悔恨情绪,浓得化不开。
这些……是回声向导吸收的“回声”?是那些被它窃取、扭曲、放大然后用来攻击我的记忆和情绪碎片?
它死了,但这些最核心的“污染”,却以这种具象化的、黑暗的形式残留了下来,冻结在这些破碎的镜片之中。
我看着满地的、内部蕴含着无数他人或自己破碎记忆与情绪的黑暗碎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摧毁了它。
但这些东西……还在这里。
像是一种恶毒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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