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剧痛与昏沉的间隙中缓慢流淌。胸口的微光如同最耐心的医者,持续散发着那润物细无声的安宁。精神海的枯竭虽未根本扭转,但那令人恐慌的崩坏感确已止住,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灵魂本源的生机在缓慢滋生。
在这份难得的、脆弱的平静中,我对玩偶熊散发出的温暖光芒的感知,变得愈发清晰和深入。我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抚慰,意识仿佛跟随着那细微的哼唱声和快乐记忆的碎片,逆流而上,试图触碰其光芒的源头。
更多的画面,模糊而断续,如同沉入水底的胶片被缓缓打捞起,逐渐显影。
光芒微微摇曳,场景变换。
我“看”到了…一个孩子。
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却干净的小衣服,脸上戴着一个廉价的、画着大大微笑弯月的塑料面具,只露出下巴和一双写满期待与雀跃的眼睛。背景是阳光明媚的游乐园,人声鼎沸,色彩明快——一个正常的、充满生机的游乐园。
孩子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崭新得多的玩偶熊,那熊憨态可掬,绒毛柔软,正是我手中这个的完好模样。
画面跳跃。
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摩天轮下(是正常的、根基稳固地矗立在地面上的摩天轮),人群熙攘。孩子似乎被什么吸引,松开了牵着大人的手,向前跑了几步。可当TA兴奋地回头时,却发现熟悉的身影被人流淹没。
面具下的眼睛瞬间被惊慌取代。
TA无助地四处张望,踮起脚尖,试图寻找,小小的手臂将玩偶熊抱得更紧。
人流推搡,一个踉跄…
…玩偶熊脱手了。
它掉落在人群的脚边,很快被踢到更远的角落。
孩子惊惶地回头,想要捡起,却被人流裹挟着越推越远。TA伸着手,努力想往回挤,眼泪冲垮了眼眶,在那微笑月亮面具下汇成溪流,绝望的哭喊被淹没在喧闹的欢笑声和游乐设施的轰鸣中。
画面至此,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失落和无助。
紧接着,光影扭曲,色彩变得灰暗。
玩偶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角落里,天色渐暗,游乐园闭园,灯光熄灭。最终,它被遗忘,被清扫,或许是被扔进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废弃角落。
然后…虚界的气息渗透而来。
场景陡然切换成我所熟悉的、扭曲诡异的色调。游乐园变得破败,天空灰蒙。玩偶熊躺在废墟中,经历着虚界规则的侵蚀和扭曲。
它本能地吸收着周围弥漫的信息。最多的,是无数误入此地、最终迷失的孩童留下的最强烈的情绪——走失的恐惧、找不到父母的悲伤、对陌生环境的绝望哭喊。这些负面执念如同污浊的墨水,试图将它浸染、同化。
但就在这黑暗的浸染中,偶尔,也会有极其微弱、却异常晶莹的光点飘来——那是孩子们在最害怕的时候,内心深处对温暖、对拥抱、对安慰最纯粹的渴望和想象。
这些光点太少,太微弱,却无比坚韧。它们如同种子,在玩偶熊被负面执念充斥的“身体”里顽强地存留下来,并开始缓慢地吸收那些负面情绪作为养料,却开出了截然不同的花朵——一种温暖的、守护性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它逐渐异变,不再是普通的玩偶,成了一种特殊的、基于执念和纯粹愿望而生的…灵器。
这些记忆碎片流淌而过,带着一种悲伤的底色,却又蕴含着某种跨越绝望而生的温柔力量。
不知为何,这些关于走失、关于被遗弃、关于在冰冷环境中挣扎求存的画面,与我内心深处某些被封存的、来自孤儿院时期的记忆产生了细微却清晰的共鸣。那种茫然无措,那种渴望归属,那种在孤独中寻找一丝温暖的执念…是如此相似。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对玩偶熊经历的感同身受,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
它救了我那么多次,而我,甚至不知道它曾经历过这些。
我的目光落在它那几乎彻底断离的胳膊上,伤口处那些暗金色的、纤细的奇异纤维再次映入眼帘。此刻再看,它们不再仅仅是奇怪的材质,更像是一种…蜕变后的痕迹,是它吸收转化了那些复杂能量后所留下的、超越了普通玩偶的证明。
一股冲动促使着我。
我用还能动的左手,极其小心地、屏住呼吸,尝试将那只耷拉着、仅靠几缕残线牵连的胳膊,轻轻地、一点点地推回它原本的位置。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暗金色纤维的柔韧与微凉,它们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在断臂的截面与肩膀的破损处勉强贴合的那一刹那——
玩偶熊周身那微弱至极的光芒,猛地、前所未有地明亮了一瞬!
如同心脏最后一次有力的搏动,虽然短暂,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一幅画面,比之前任何记忆碎片都要清晰、都要深刻,如同被烙铁般猛地烙印进了我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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