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里，那枚代表最后希望的加密芯片虚拟图像，如同冰冷的墓碑，悬浮在空气中，映照着我们每个人脸上沉甸甸的阴霾。“扫尘计划”和“活下去”这三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有角落里净化器沉闷的嗡鸣，以及罗根偶尔因伤痛发出的微弱呻吟。
最终，是罗根打破了死寂。
他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半坐起来，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属于顶级黑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混合了屈辱、愤怒和极度冷静的火焰。
他示意林夜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用他那仅能活动的、微微颤抖的右手，拿起林夜递过来的一套微型精密工具——那本是林夜用于维护短刃和某些灵器的小玩意儿。
没有麻醉，没有犹豫。罗根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将工具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向自己后背那个“牧场07”烙印的边缘！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低呼。
“看清楚……这群杂碎……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罗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指稳定得可怕，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对自己身体的残酷操作。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他竟是在强行拆解那个嵌入他脊椎的追踪器！
林夜立刻上前，天眼通全力辅助，引导着他的动作，避免伤及脊椎神经。苏媚也强撑着集中精神，试图用他心通感知追踪器内部可能存在的反制机制。
陈铁山握紧了拳头，默默上前一步，用他那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可能存在的视线，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和漫长，罗根的后背很快被鲜血染红。终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那个硬币大小的金属装置，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托在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被拆开的追踪器内部。
林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其精密的合金外壳，露出了内部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微观结构。而在其中最核心的位置，镶嵌着一小块暗紫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结晶粉末，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却让人本能感到厌恶的能量波动。
“灵种粉末……”苏媚虚弱的声音带着确认，“高纯度的……经过特殊处理的……”
罗根看着那点暗紫色粉末，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
“看明白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他们抓我们，不单单是为了消灭威胁……更像是在……收割！”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迷雾。
“这个萃取模块，无时无刻不在吸收我逸散的精神力，甚至……可能包括我的情绪、我的思维碎片……所有构成‘我’这个存在的‘信息’！”他举起那带着血的追踪器，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吼，“他们把我们圈养起来，像羊一样打上标记，不仅仅是为了等‘肉’肥了宰杀！他们是在把我们当成……信息电池！当成他们那个狗屁‘天网’和未知计划的……燃料！”
信息电池！燃料！
这个词，比单纯的“清洗”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归零者不仅仅是要我们的命，他们是要榨干我们存在的每一分价值，连我们的思想和灵魂都不放过，作为他们野心的养料！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混合着彻骨的寒意，在我胸腔里炸开！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部永不关机的手机灵器，冰冷的屏幕反射出我此刻的眼神——那里面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
“不能坐以待毙。”苏媚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属于她情报专家身份的冷静，“他们在用‘天网’筛选、定位。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从内部开始的腐蚀。”
她看向罗根，又看向林夜：“既然他们依赖数据和网络……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去？哪怕只是最底层、最边缘的网络节点，伪造数据，干扰他们的清洗名单排序？哪怕……只能给几个人争取到几个小时的逃亡时间？”
这个提议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主动触碰归零者的网络，无异于在饿虎口中拔牙！
林夜沉吟着，天眼通仿佛在高速计算着可行性，最终缓缓点头：“理论上……有可能。利用罗根对它们系统的了解，加上我的一些……‘小玩意’，或许能制造一个短暂的、局部的‘信息迷雾’。但风险……”
“风险总比等死强！”罗根猛地打断他，他盯着手中那枚被拆解的追踪器，眼中那疯狂的、属于黑客的光芒再次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而且……谁说这玩意儿只能当个屈辱的烙印？”
他拿起那枚带着他鲜血的追踪器，手指抚过其内部精密的能量缓冲和信号模块，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危险的笑容。
“羊，被逼急了，不仅会顶人……”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我们宣告，“还能……把猎人给自己准备的绞索，稍微……改动一下。”
他没有明说，但我们都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开始构思，如何将这个象征着奴役的追踪器，改造成他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反向利用的EMP炸弹！这将是他们插入敌人心脏的一根毒刺！
陈铁山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回了原地，拿起一块磨石，开始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磨他那面布满裂纹、黑气与血丝交织的盾牌。打磨的动作沉稳而有力，盾牌上那些不祥的黑色纹路在他粗糙的手指下微微扭动，仿佛与他体内躁动的无相怪碎片形成了某种无声的交流。他在用他的方式，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战斗。
羊群的觉醒，带来的不是温顺的引颈就戮，而是被逼到绝境后，亮出的、染血的犄角。
我们或许依旧弱小，依旧在逃亡。
但我们不再只是猎物。
从这一刻起，我们要在这张名为“扫尘”的巨网上，撕开一道口子，哪怕……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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