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默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身后只有他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控制的、带着血腥味的痛苦喘息,以及我们自己人偶尔投来的、带着疑惑和担忧的目光。
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许更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拒绝了这份试探。
终于,身后传来了声音。
先是塑料瓶盖上那个防止随意开启的保险环被拧断时,发出的轻微却清晰的“咔哒”声。
紧接着,是无比急促的、近乎贪婪和野蛮的,“咕咚咕咚”大口吞咽的动静。清凉的水流过干渴灼烧、仿佛冒着烟的喉咙,发出令人心安的声音。他喝得很急,甚至有些狼狈,像是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他喝了。
我几不可闻地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这才把全部注意力转回自己的队伍。
“铁山情况怎么样?”我快步走到江小离身边,蹲下身。
她刚好完成伤口最后的包扎,用特制的生物胶带封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暂时压制住了,”她语速很快,带着专业性的冷静,“我用携带的广谱中和剂和诱导菌群减缓了毒素沿神经和血管的扩散速度,但不行,”她抬起眼,眼神凝重地看向我,“这毒非常诡异,是生物毒素和活性蛊虫的混合体,彼此还在相互催化。想根除,必须立刻回到实验室,用‘共生培养皿’分离并培育出特异性的吞噬菌种,这里条件太简陋,做不到。”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又看向正在一旁操作便携终端的罗根。
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带出残影,头也不抬地说:“附近五百米内,三个还能工作的老旧公共监控探头,数据流已经被我用伪造的车辆经过录像覆盖了三次。我们留下的脚印、车辙,还有战斗造成的能量残留,也做了多层模糊化处理和信息干扰。除非玄阴派那帮人里有比我厉害得多的信息构架师,不然短时间内,他们别想从这里挖出我们的准确去向。”
“抓紧时间,检查装备,我们五分钟后撤离。”我压低声音,对所有人下达指令。
这里绝对不能再待了。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尸犬腐败的恶臭,就是最好的指路牌。刚才的战斗动静也不小,天知道除了玄阴派,还会不会引来巡夜的城防治安队,或者更麻烦的、嗅着信息波动而来的“归零者”侦察单元。
我最后回头,看向依旧靠坐在集装箱旁阴影里的谢傀。
他脸色还是那么难看,苍白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随时会破碎的草纸。但喝下那整瓶水后,他那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痉挛,似乎真的平息了一些,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下一秒就会断气的状态。他默默地坐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的锈铁,目光低垂,看着我们忙碌地收拾武器、检查弹薬、互相低声交流着后续行动,眼神很复杂,有挥之不去的冷漠和疏离,有深入骨髓的疲惫,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对于某种可能性的观望。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他面前。
“喂,”我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稳,不带有太多情绪,“能自己走吗?这里不安全了。”
他沉默着,像是没听见,过了几秒,才缓缓抬起眼皮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两口枯井。
然后,他用手背粗鲁地擦去嘴角已经有些干涸发黑的血渍,另一只手死死撑住身后冰冷粗糙的集装箱壁,咬紧牙关,颈侧青筋凸起,腰腹和腿部肌肉协同发力,有些摇晃地、带着明显的虚浮,但最终还是凭借着自己那股狠劲,顽强地站了起来。
他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我,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扫过我们整支队伍,那姿态,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等待。
但这行动本身,已经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和选择。
我不再多言,转身,对着已经准备就绪的队员们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我们这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带着一个需要紧急救治的重伤员,和一个刚刚脱离敌方阵营、状态极不稳定的“叛徒”,再次动身,如同滴入浓墨的几滴水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庞大、混乱而冰冷的阴影之中,沿着计划外的路径,向着临时安全点转移。
远处,被高楼切割开的天际线边缘,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弱却顽固的灰白色。
而原本迫在眉睫、关乎林夜妹妹下落的“铁幕”行动,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伏击和后续的变故,不得不再次向后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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