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应对尸犬围攻、内部信任危机,再到归零者侦察单元的惊魂一刻,所有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已被压榨到了极限。安全屋内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血腥、消毒水和汗水的沉闷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骨髓的疲惫。
虽然暂时击退了内外的威胁,获得了片刻喘息,但团队内部对谢傀的审视和猜忌,远未随着他两次出手相助而烟消云散。相反,一种新的、更加具体的不安,如同潮湿的霉菌,在寂静中悄然滋生——他体内那要命的“血毒蛊”,就像一颗埋藏在他血肉深处的定时炸弹,滴答作响,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彻底引爆,又将波及多远。
后半夜,万籁俱寂,只有陈铁山平稳的呼吸声和医疗设备的轻微嗡鸣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突然,一阵极其压抑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呜咽声,打破了这片脆弱的宁静。
声音来自角落。
我们立刻警觉地望去。只见谢傀蜷缩在阴影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正在承受某种极致的酷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幅度大得让身下的旧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呜咽声正是从他死死咬住的牙关里挤出来的,像一头被陷阱贯穿、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的哀鸣,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我们能看见他用手死死捂住嘴,但粘稠的、黑红色的血液依旧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他深色的裤子上,晕开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色。
这一次的发作,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持久。
江小离立刻站起身,提着医疗箱快步走过去。她蹲下身,试图检查他的状况。
“谢傀?能听到我说话吗?让我看看……”她声音尽量放轻,带着医者的本能。
但她的手还没触碰到他,谢傀就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抬起布满血丝、因为剧痛而几乎凸出的眼睛,那眼神里混杂着痛苦、戒备和一丝绝望的疯狂。
“没……没用……”他从剧烈颤抖的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这不是……伤……这是……烙印……”
他猛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黑血涌出,让他的话语断断续续。
“除非……找到‘母蛊’……或者……我死……”他几乎是耗尽了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清醒,目光缓缓扫过被惊醒、正警惕地看着他的我们。那眼神在无边的痛苦中,竟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奇异的清醒。
“朱老板……能通过母蛊……大致感应我的位置……和状态……”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离开玄阴派……就等于……时刻在……向他暴露……行踪……”
这番话,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我们每个人的头顶浇下,瞬间凉透了四肢百骸!
刚才因为击退归零者侦察单元而稍微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谢傀还跟我们待在一起,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藏身之处,甚至我们的状态,都可能像一张摊开的地图,模糊但持续地呈现在那个远在不知何处的朱老板面前!
这甚至引出了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谢傀的反水,他所谓的“看不惯”,会不会本身就是朱老板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更加阴险、更加长线的陷阱?用谢傀这个“活体信标”,一步步将我们引入一个精心布置的、万劫不复的绝杀之局?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夜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悄无声息地向前半步,手已经按在了短刃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锁定在蜷缩的谢傀身上,声音冷得像冰:
“你可以选择离开。”
这句话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和基于团队安全的考量。留下他,就是留下一个致命的隐患。
谢傀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
他脸上扭曲出一个极其惨淡、近乎狰狞的笑容,配合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和苍白如纸的脸色,显得格外可怖。
“离开?”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嘲讽和绝望,“能去哪?回玄阴派是死……落在归零者手里……生不如死……独自一人……呵呵……迟早……被这鬼东西……啃光……”
他剧烈地喘息着,目光越过林夜,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走投无路的绝望,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对过往的憎恶,还有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对于某种可能性的最后希冀。
“跟着你们……”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模糊,“至少……死前……能做点……像‘人’做的事……”
那话语里的绝望和自毁倾向,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完全不似作伪。那是一个被逼到绝境、除了眼前这根看似同样危险的浮木之外再无他物可抓的人,才会流露出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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