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锐利,深邃,仿佛能穿透雨幕和黑暗,直刺人心。
没有半分垂死之人的浑浊,只有历经风霜沉淀下来的冷静和洞察,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和玩味。
凌薇的心脏骤然紧缩,身体本能地就要后退隐藏,但她的理智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不能退!
既然已经被发现,退缩只会显得怯懦,并将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方。
她本就是为此而来。
电光火石间,凌薇做出了决断。
她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姿态,只是缓缓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镇定地从土坎后站起身,露出了全身。
同时,她用极低的声音对身后的石头道:“待着,别动,没我命令,绝对不准出来。”
然后,她独自一人,迎着那双锐利的目光,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向破庙的门口。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但她的眼神却同样冷静,毫不避讳地回视着殿内的老者。
她停在破败的庙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微微颔首,声音清晰地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前辈,雨夜冒昧返回,叨扰了。”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去而复返的事实,也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尊重。
庙内的老乞丐依旧蜷缩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半晌,一个苍老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点奇特韵律感的声音响起。
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凌薇耳中: “小娃娃,去而复返,是嫌命长,还是觉得老朽比外面那几个废物好应付?”
他的话语直接而尖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凌薇心中微凛,对方果然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可能全程旁观。
她快速反应,语气坦诚:“皆不是。返回,是因前辈之前出手相助,特来道谢。更是因走投无路,欲与前辈做一笔交易。”
“交易?”老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乞儿,有什么资格与老朽谈交易?凭你怀里那几粒米?还是你身后那个傻大个的力气?”
他果然知道米袋的存在!
甚至可能连石头的力量也清楚!
凌薇心中警惕更甚,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米粮固然是筹码之一,但晚辈以为,前辈看重的,当不止于此。”
她微微一顿,目光更加锐利:“比如,一个足够聪明、或许能帮前辈做些‘特别’事情的合作者?又或者,一个能打破眼下这无聊僵局的‘变数’?”
她在赌,赌这老者滞留破庙必有缘由,赌他并非甘于眼前困境,赌他对“变数”感兴趣。
老者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几声低沉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呵……有点意思。牙尖嘴利,胆子也不小。进来吧,站在门口,是怕老朽吃了你,还是想引来个把活口?”
凌薇深吸一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迈步跨过门槛,走入破庙大殿。
殿内冰冷潮湿,弥漫着灰烬、雨水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她刻意没有靠近老者,而是在一个相对居中、既能表示谈话诚意、又留有反应空间的位置停下。
目光快速扫过老者身边那个盛着清水的破碗——水很干净,绝非雨水。
他一定有获取净水的特殊渠道。
“现在,说说你的‘交易’。”老者懒洋洋地开口,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
凌薇没有立刻拿出米袋,而是反问道:“在谈交易之前,晚辈可否先请教前辈几个问题?这关乎我们合作的基础,也关乎交易的价码。”
她在争取对话的主导权,而非被动应答。
老者似乎对她的胆色有些意外,不置可否:“问。”
“第一,之前庙外那些人,去了何处?”这是判断当前风险的关键。
“拖着伤,抬着尸,骂骂咧咧往南边去了。短时间内,应是不敢回来了。”老者回答得很快,带着一丝不屑。
凌薇心下稍安,继续问:“第二,前辈可知这附近,何处有规模较大、且有官府之人管理的流民聚集点?”
她直接点明目标,显示自己的目的性。
老者目光闪烁了一下:“往东十里,黑石滩。有个叫王胥吏的管着几百号人。怎么,你想去那里?就凭你?”
“第三,”凌薇无视了他语气中的质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前辈困守于此,是需要一个不起眼的‘身份’做掩护,还是在等待什么?或者……在躲避什么?”
这个问题极其大胆,几乎是在掀对方的底牌。
老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凌薇呼吸微微一窒。
但她强行稳住,目光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片刻后,压力倏地消失,老者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眼底多了一丝深沉:“小娃娃,太过聪明,有时候死得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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