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GSS的失控,以及‘蜂巢’技术的扩散,已经严重扰乱了……既定的平衡。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所有人都将失去安全感。‘昆仑’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维护这种平衡,确保某些‘盒子’不会被过早打开。”他顿了顿,看向龙云,“至于更具体的原因,等伦敦的事情结束后,或许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现在,我们有着共同且迫切的目标,这就足够了。”
龙云没有追问。他知道,从韩石这里得不到更多了。这种合作关系,建立在流沙之上,随时可能崩塌。但他别无选择。
“希望你们的支援,能像你们的言辞一样可靠。”龙云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栏杆上,转身离开。
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龙云没有立刻休息。他拿出卫星电话,再次联系了克劳斯。
“夜枭,最终确认。我们需要四条完全独立的撤离路线,覆盖海陆空。备用身份,装备投放点,医疗支援……所有细节,不能有任何疏漏。”
“幽灵,你就放一百个心。”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充满自信,“老子干这行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留后路可是专家。‘阿尔忒弥斯之网’已经启动,只要你们能活着出来,我就能把你们捞回来,哪怕是从伦敦塔桥底下!”
结束通话,龙云才和衣躺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缅甸雨林的泥泞与鲜血;林志豪中弹倒下时坚毅的眼神;GSS总部那冰冷的玻璃幕墙;维克多·斯通阴鸷的面孔;还有那枚仿佛拥有生命的“钥匙”传来的脉动……
仇恨、责任、疑虑、决绝,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炽热的熔岩,在他胸腔内翻滚。
他猛地坐起身,拿出那枚“阿里阿德涅之线”。它在他掌心安静地躺着,幽暗的光泽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只有那稳定的温热和脉动,证明着它的不凡。
“无论你是什么,无论背后藏着什么……”龙云对着它,低声自语,仿佛在立下誓言,“我都会走到最后,揭开所有的真相。”
他将“钥匙”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奇异的脉动与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
窗外,克里特岛的第一缕曙光,正悄然刺破东方的黑暗。
克里特岛,“安全港”基地深处,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又压缩成紧绷的弦。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消毒水和刚打印出来的塑胶(用于制作高精度生物面具)混合的独特气味,压过了地中海的阳光与海风带来的闲适。
指挥中心,弧形主屏上,伦敦GSS总部的数字幽灵被反复剖析。龙云站在屏幕前,医用支具固定着他的右肩,但眼神锐利如初,仿佛能穿透像素,直视那座玻璃堡垒最深处的阴影。那条从顶层直升机坪蜿蜒而下,直抵地下五层“铁幕”核心的渗透路径,如同血管般被高亮标注。
“捷径?”伊万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进屏幕,声音带着爆破手对过于“文雅”计划的本能怀疑,“坐着他们的鸟,飞进他们最硬的壳里?这感觉就像把脑袋塞进鳄鱼嘴里,还指望它不打嗝!”
“区别在于,我们手里有他们想要的‘食’,口袋里还揣着能撬开它牙关的‘钥匙’。”约翰逊头也不抬,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调出“天穹物流”运输队成员的脸部特征、声纹频谱乃至行为习惯分析数据。“‘昆仑’提供的身份伪装是顶级的,足以骗过近距离肉眼和常规射频扫描。真正的鬼门关,是地下五层那扇需要维克多·斯通或者他同级别‘看门狗’亲自舔一下才能开的生物锁。”
“所以,‘钥匙’是我们的敲门砖,也可能是砸门的锤。”龙云接口,左手无意识地拂过胸口,那枚“阿里阿德涅之线”隔着作战服传来稳定而奇异的温热,仿佛一颗沉睡的、拥有自我意志的心脏。“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需要内应,需要能让那扇门从里面打开的人。”
林志豪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不失指挥官特有的沉稳力量,在偌大的指挥室内回荡:“关于理查德·布莱克威尔……渡鸦,情报梳理得如何?”
娜塔莉亚立刻切换屏幕,一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影像出现。“理查德·布莱克威尔,GSS联合创始人,董事会副主席,传统安保业务的扞卫者。他与桑德罗和斯通在集团战略上分歧严重,多次内部会议记录显示,他强烈反对将核心资源倾斜给‘未经授权、伦理存疑’的‘特殊项目’——指向明确。关键点在于,”她放大一份加密日志的碎片,“他的独子,前GSS战术指挥官,三年前死于一次由斯通直接指挥、报告语焉不详的北非任务。布莱克威尔一直怀疑斯通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可能是……灭口。”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龙云眼中寒光凝聚,“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裂痕。但如何接触?如何取信?在他眼里,我们可能只是另一群需要清除的叛徒。”
“风险与机遇并存,幽灵。”林志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一份他无法拒绝的‘投名状’,以及一条绝对安全的沟通渠道。”
一直静立一旁的韩石此时缓步上前,双手依旧习惯性地插在裤袋里,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昆仑’可以提供一次性的量子加密通讯链路,确保接触过程如幽灵般不可追踪。至于‘投名状’……”他目光转向龙云,“你们从‘奥林匹斯’烈焰中抢救出的数据碎片里,或许就藏着能点燃布莱克威尔复仇之火的火星。哪怕只是他儿子死亡真相的一角。”
龙云与视频中的林志豪目光交汇,无声的信息在空气中传递。信任“昆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他们此刻需要这把刀。
“执行。”林志豪最终拍板,“渡鸦,旅鸽,优先级任务:从数据废墟中挖掘所有与布莱克威尔之子相关的信息,哪怕是最细微的线索。同时,制定接触方案,由幽灵最终裁定。”
“明白。”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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