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卷着热浪扑在脸上时,高浪正趴在油腻的快餐桌上,耳边是油炸食品迸裂的滋滋声。
他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眼前的塑料餐盒里,半份没吃完的炸鸡已经泛出油光,对面座位空着,桌角还留着半杯融化的可乐。
“浪哥,发什么呆呢?”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高浪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王胖子正叼着吸管,圆脸上堆着疑惑。这张脸……分明是十年前的模样,还没有后来因为酗酒长出的酒糟鼻,眼里也没那么多算计。
“我……”高浪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盒边缘。指尖触到的塑料质感真实得可怕,甚至能摸到盒身上凹凸的商标。
“刚还说要请我吃顿好的,这就犯迷糊了?”王胖子把可乐往他面前推了推,“是不是还在想下午那事?算了,不就是被系主任训了几句嘛,咱学导演的,哪个没被骂过?”
系主任?导演?
高浪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他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大三的学生,因为跟组当副导演时跟制片方起了冲突,被人穿小鞋告到学校,差点记过处分。
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到了2005年的夏天。
窗外的阳光透过快餐店的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浪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里带着未经世事的倔强,和记忆里那个在资本圈摸爬滚打、最后在酒局上猝死的自己判若两人。
“想啥呢?脸都白了。”王胖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吓着了?其实我听说,是那个制片主任自己把经费贪了,怕你捅出去才先下手为强。”
高浪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后来他花了三年才查清真相,可那时早就错过了最佳的毕业机会,只能从场记做起,在片场熬了整整八年才摸到导演椅的边。而那个贪经费的制片主任,后来靠着钻营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制片人,每次见面都得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狂喜的战栗。
2005年。
这一年,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短视频的风口远未到来,影视圈还没有被流量裹挟,还有无数的机会在等着被发现。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连串名字和作品——那些后来引爆票房的电影,那些现象级的电视剧,那些被埋没的好剧本,还有那些此刻尚未大红、日后却成顶流的演员……
“对了,”王胖子突然一拍大腿,“下午系里贴了通知,今年的毕业联合作业,院里给拨的经费砍了一半,据说好多组都要黄了。你那剧本……”
高浪猛地回神。
他的毕业作品。
那部耗尽他半年心血的剧本,因为没钱请好演员,最后只能拉着同学凑数,剪辑完连校内展映都没通过。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的导演梦开始蒙上阴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
高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拿起桌上的可乐灌了一大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熟悉的甜腻感。
“胖子,”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王胖子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我?就几百块生活费了,咋了?”
“够了。”高浪站起身,随手把剩下的炸鸡倒进垃圾桶,“跟我走。”
“去哪儿啊?”王胖子急忙跟上,看着高浪快步走出快餐店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
午后的阳光把人影拉得很长,高浪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目光扫过路边的报刊亭。《娱乐周刊》的封面是刚拍完《仙剑奇侠传》的刘亦菲,青涩的脸上带着仙气,旁边的标题写着“神仙姐姐初长成”。
他停下脚步,盯着那张封面看了几秒。
刘亦菲……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想起多年后在某个颁奖典礼后台,偶然撞见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褪去光环的脸上满是疲惫。那时她已经经历了合约纠纷、舆论争议,再也不是封面照片上这副模样。
“看啥呢?”王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嗤笑一声,“这种大明星,跟咱有啥关系。”
高浪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有关系。
这一世,会有关系的。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穿过两条街,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这里是他前世毕业后租住了五年的地方,墙壁上爬满爬山虎,楼道里永远弥漫着饭菜和潮湿的味道。
“上来。”高浪推开斑驳的单元门。
王胖子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爬上三楼,看着高浪从消防栓箱后面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你在这儿藏钥匙干啥?”
“以前住过。”高浪打开302室的门,灰尘扑面而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旧书桌和一把椅子,墙角结着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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