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依旧浓稠,但甘月的心却不再迷茫。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像一枚勋章,提醒着她所窥见的真相。她不再是黑暗中瑟瑟发抖的猎物,而是手持钥匙的解锁人。钥匙,就是那些浸满泪水的日记碎片,和小慧残存意识中对“公正”的渴望。
白天的“秩序”再次降临,办公室恢复了虚假的平静。夜晚的那些狼藉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没发生一样。同事们表情麻木地忙碌,史经理在玻璃窗后打着电话,声音洪亮而虚伪。但甘月能感觉到,某种紧绷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它们”知道她触及了核心,下一个夜晚,必将迎来最疯狂的反扑。
2333的能量扫描集中在了茶水间。“月月,确认了。饮水机内部,特别是长期不用的储水罐和连接管道,附着着极强的‘隐匿’和‘怨念’能量。小慧最后的信息指向那里,‘水之下’,可能不是指水源本身,而是被‘水’的意象所掩盖、最不引人注意的‘容器’内部。”
甘月借着接水的机会,仔细观察。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饮水机后面墙角,一个被遗忘的、用来接渗漏水的破旧红色塑料水桶。桶底积着一层浑浊的、散发着霉味的死水。在“秩序”的伪装下,它毫不起眼。
当晚,黑暗以比以往更汹涌的姿态提前吞噬了办公室。灯光不是闪烁,而是直接熄灭,仿佛被一只巨手掐断了电源。粘稠的拖行声、天花板的刮擦声、角落的哒哒声,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迅速向甘月的工位合围。
但甘月没有躲。她提前来到了办公室中央那片空地,那里,曾经摆放着用来进行“团队建设”的白板。她静静地站着,手中紧握着那个缺角的陶瓷杯,口袋里是所有的日记碎片和那个从红色水桶底部摸上来的、用防水袋紧紧密封的U盘。
“它们”出现了。史经理的粘液化身膨胀得更加巨大,滴落的液体散发着强烈的腐蚀性恶臭。刘姐的窥视阴影几乎布满了整个天花板,无数双细小的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张同事的鸟喙黑影速度更快,喙尖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破坏规则……窃取秘密……死!”三个怪物发出混合的、扭曲的非人咆哮,同时扑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甘月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将怀中那个陶瓷杯,重重地放在了白板下的支架上!
“铛”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响了命运的钟声。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以陶瓷杯为中心,一道柔和而坚定的白光荡漾开来,暂时逼退了汹涌的黑暗和扑来的怪物!这白光,是小慧最后的不甘与善意,是对“心牢”核心规则的短暂调用——这里,曾是“评审”她、定她“罪”的地方,如今,她要在这里,进行一场反审判!
“不是窃取,”甘月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平静地扫过三个扭曲的怪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是见证。是代替一个被你们逼到绝境的女孩,说出她没机会说出的真相。”
她不去看怪物们因愤怒而更加扭曲的形态,而是转身,将口袋里的日记碎片,一张一张,贴在了白板上。她开始讲述,用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语调,复述着小慧日记里的每一桩冤屈,每一件小事,每一个被碾碎的梦想。
“三月十二日,生日饼干……”
“四月一日,被剽窃的方案……”
“四月十五日,恶意的谣言……”
“四月三十日,被公开掠夺的成果……”
每贴上一张碎片,每说出一件事,对应的怪物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或愤怒的咆哮。史经理的粘液身躯剧烈沸腾,刘姐的阴影眼睛纷纷闭合又强行睁开,张同事的鸟喙疯狂开合。
这不是物理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有效。她在用真相这把无形的刀,切割它们最丑陋的本质。这个由小慧痛苦构建的世界,其底层规则之一,就是“罪恶终将被揭露”。甘月此刻的行为,正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当最后一张关于发现利益输送线索的碎片贴上白板时,甘月拿出了那个U盘,高高举起:“而这一切的证据,你们最害怕被看见的东西,就在这里!它一直被藏在你们每日饮用的‘水’之下,嘲笑着你们的虚伪!”
“不——!!!”史经理的化身发出绝望的嚎叫,整个躯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崩溃、蒸发。刘姐的阴影发出密集的碎裂声,如同镜子般片片剥落。张同事的鸟喙黑影扭曲蜷缩,发出濒死般的哀鸣。
在它们扭曲、崩溃的尖啸中,办公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半透明的、清晰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小慧。
她不再是之前那个充满怨念的模糊残影,而是恢复了生前的模样,脸色苍白,眼神却不再绝望,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释然,还有一丝……感激。
她看着甘月,看着白板上那些记录着她痛苦的碎片,两行清澈的泪水,终于从她眼中滑落。不再是血泪,而是真正的、包含着解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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