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温馨平和中悄然流逝。陆绎辰和甘月(无论是人形还是虎形)的相处模式已经默契得像呼吸一样自然。陆绎辰的抑郁症像一片时聚时散的阴云,偶尔还是会笼罩下来,让他陷入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默和抽离。但甘月总能敏锐地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有时,在他对着剧本眼神却毫无焦点时,她会变回虎形,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强硬地塞到他手下,发出不满的咕噜声,直到他指尖微动,无意识地开始梳理她的毛发,空洞的眼神才渐渐回温。
有时,在他深夜独自站在阳台,背影僵硬得像尊雕塑时,她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人形),递上一杯热牛奶,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手臂,用体温无声地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当然,受虎形天性影响,甘月也有那么几天特别“废柴”,只想摊在阳光最好的地毯上,肚皮朝上,睡得昏天黑地。陆绎辰对此只是纵容地笑笑,偶尔会用手指轻轻戳戳她软乎乎的肚子,叫她“小懒猫”。
这天下午,甘月就处于这种惬意的躺平状态。她在客厅落地窗边的软垫上晒着太阳,从午饭后就一直睡,睡得香甜。
她是被一种极致的寂静惊醒的。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某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像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在空气里。
甘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橙色,但角落里却像凝结了一块寒冰。她循着感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陆绎辰背对着她,坐在阴影处的单人沙发上。他坐得异常笔直,背脊僵硬,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什么。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一只手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手背上青筋毕露,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用力到泛白。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死寂的、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的绝望感,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人窒息。他脚边,散落着一个翻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夹,里面一张泛黄的照片露出了一角——是一个温柔笑着的女人的侧脸。
【月月!】2333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目标情绪数值急剧跌落!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是深度抑郁发作时的情感冻结状态。】
甘月瞬间完全清醒了,一股尖锐的心疼刺穿了她。她看着那个仿佛被无形枷锁捆住、正在无声下坠的背影,没有任何犹豫。虎形的陪伴或许能带来温暖,但此刻,他需要的是更能穿透冰层的力量。
她悄无声息地溜到沙发背后的阴影里,集中精神。一阵微弱的暖流掠过,她变回了人形,穿着那件熟悉的宽大T恤,赤脚踩在地毯上。
她一步步,极其轻柔地走到他面前。陆绎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对周遭毫无反应,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甘月的心揪得更紧了。她缓缓蹲下身,跪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他被阴影笼罩的脸。她伸出手,没有去碰他紧绷的身体,而是轻轻地、坚定地覆盖在他死死攥着沙发扶手的那只手上。
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陆绎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被高温灼伤,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挣脱,只是那紧绷到极致的肌肉,传递出一种濒临断裂的恐惧。
“绎辰,”甘月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在这里。”
他没有回应,连呼吸都依旧压抑得可怕。
甘月没有再说安慰的话,她知道那些言语在此刻如此苍白。她只是用双手包裹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融化那刺骨的寒意。然后,她慢慢地、试探性地向前倾身,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住了他僵直的身体,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颈侧。
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陪伴意味。
陆绎辰的身体先是僵硬如铁,仿佛在抵抗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但过了几秒,也许是那熟悉的、属于月月的气息(即使是人形,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安心的味道),也许是那固执的温暖终于穿透了冰冷的壁垒,甘月感觉到,他紧绷到极致的背脊,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回抱她,也没有推开她。而是像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将沉重的额头,缓缓地、脱力般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依旧压抑着,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停滞,而是变成了深长而颤抖的吸气。甘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抵着她肩膀的额头在微微发烫,颈侧与她脸颊相贴的皮肤,传来一种极其克制的、湿润的凉意。
他没有哭出声,甚至连抽噎都没有。只有那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悄无声息地渗出,浸湿了她肩头的一小片布料,烫得惊人。他像是一个在深海溺水许久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连哭泣都是静默的、向内崩塌的。
甘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收紧了手臂,更紧地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极大惊吓却不敢哭闹的孩子。她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拥抱,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告诉他:没关系,可以脆弱,我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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