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营之中,雨水从破损的帐篷缝隙不断涌入,士卒抱着受潮的弓弩瑟瑟发抖。参军梁几拽住司马懿湿透的蓑衣,声音发颤:“太尉!移营吧!粮草霉烂,士卒困顿,久恐生变啊!”
“霉烂?”司马懿抓起一把已生出绿毛的粟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穿透重重雨幕望向襄平城楼。
“公孙渊此刻,定在城楼温酒,等着看我军狼狈退兵!传令:再有敢言移营者——斩!”
滂沱大雨中,二十架披着油布的霹雳车仍在顽强地发出怒吼。工匠焦急地大喊:“太尉!火药受潮,霹雳子哑火了!”
“换石弹!”
司马懿抹去脸上的雨水汗水,厉声喝道:
“把卑衍、杨祚的首级,用毛毡裹好(免被砸烂),也给我抛进去!就算砸不塌他的城墙,也要震碎他公孙渊的胆魄!”
当两颗裹着毛毡、面目狰狞的头颅滚落在襄平城内的街道上,当斥候带回辽水畔燕军主力全军覆没的噩耗,公孙渊如遭雷击,瘫坐在王座上。
他抚摸着伦直生前劝谏的竹简,涕泪横流:
“悔不听伦直、贾范之言!司马懿之智,果不逊于蜀汉诸葛孔明!伦直不欺孤啊!”
斗志尽丧的他,从此沉溺酒色,不问军事。
魏军的攻心之术接踵而至。无数传单如雪片般射入城中:
“得逆贼公孙渊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余者弃械,一概赦免不究!”
猜忌与绝望如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
五月初七,襄平陷落。
连绵的阴雨终于耗尽了襄平古城墙的耐力。南门一段饱受石弹轰击的夯土墙基,在一声闷响中轰然坍塌!
烟尘未散,征东将军牛金已亲率八百重甲死士,如猛虎出柙,突入瓮城!惨烈的巷战瞬间点燃。
公孙渊与其子公孙修在亲卫拼死保护下,仓惶突围至城郊首山。山脚密林边,追兵的弩箭如毒蛇般攒射而至。
“父亲快走!”
公孙修的金冠被一箭射落,滚入泥潭,他最后的嘶吼被淹没在箭雨破空声中。公孙渊的白马刚蹚过冰冷的梁水,一支弩箭带着死神的呼啸,穿透了他华贵的犀皮甲背心……
枭首与班师。
“割仔细些,面目要让洛阳城的父老都认得清!”
镇北将军胡遵用刀尖挑起公孙渊那颗犹带惊愕的首级,鲜血滴落在浑浊的梁水之中。
班师之日,襄平城下。七千颗叛军头颅被层层垒砌成一座巨大的“京观”,在初夏的阳光下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恐怖,引来成群的乌鸦贪婪啄食。
主簿捧着缴获清单请示:“
太尉,这些缴获的东吴上等织锦如何处置?”
“连同那套僭越的九锡金虎符,仔细装箱。”司马懿用一方素白绢帕捂住口鼻,目光扫过那座血肉金字塔,声音冰冷,“这是送给建业孙仲谋……最好的‘回礼’。”
队伍行经白狼山,残破的汉武碣石碑在秋风中矗立。
司马懿忽然勒住战马,枯瘦的手指抚过碑文上那个斑驳却依旧清晰的“汉”字。
凛冽的山风掠过耳畔,亲兵只听见太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苍茫的暮色里,仿佛在说:“十年了……征孟达时,也是这般光景……”
当洛阳城的凯旋鼓声震落铜驼街槐树的最后几片黄叶,当曹叡正准备在太极殿为他的太尉举行盛大的献俘礼时——一匹口吐白沫的快马,正疯狂地穿过秦岭险峻的祁山古道!
驿卒背插的赤色羽檄,在尘土中猎猎作响,上面赫然是用朱砂写就的五个刺目大字:
“蜀国大军寇边!”
一个新的、更加凶险的故事,已在新野的烽烟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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