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从未如此漫长而窒息。
白日里韦曲冲天而起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夜幕降临后,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座帝都。坊门紧闭,宵禁提前,金吾卫和百骑司的巡逻队比往日多了数倍,甲叶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
许多高门府邸内,烛火通明,却无人安眠。白日秦族血洗韦曲的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这些朝堂官员的耳中,带来的不仅仅是震惊,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极致恐惧。他们瑟瑟发抖地躲在书房或密室,倾听着外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祈祷着这场风暴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然而,对于某些人而言,祈祷是徒劳的。
子时,阴云遮月。
一道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长安城各个坊区的深宅大院之外。他们身着夜行衣,脸覆无面面具,行动间没有一丝声响,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他们是不良人,袁天罡手中最锋利的暗刃。
他们的行动精准、高效、冷酷。
翻越高墙,潜入内宅,避开巡逻的家丁…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无数次。他们手持一份份由袁天罡和李淳风根据全德、长孙诠口供及查抄密信整理出的绝密名单,上面详细标注着姓名、官职、罪状以及…府邸内的精确位置。
没有警告,没有审讯。
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无声划过…
或是浸了毒药的细针轻轻刺入颈侧…
或是坚韧的丝线悄然套上脖颈…
死亡,在寂静中悄然降临。许多官员甚至在睡梦中就失去了性命,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幻梦。一些惊醒试图反抗或呼救的,往往在发出任何声音前就被迅速制服、处决。
不良人们如同最无情的收割者,按照名单,一家一家地清理过去。他们不仅杀人,还会搜走所有可能与逆案相关的书信、账册、印信。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除了极轻微的打斗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几乎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当目标死亡后,不良人会用特制的钩索和绳索,将尸体悄无声息地运出府邸,如同搬运一件货物,汇入夜色之中,朝着同一个目的地——皇城,午门——而去。
这一夜,长安城内,至少有八十二名官员,从三品大员到七品小吏,在各自的府邸内,以各种“意外”或“悬梁自尽”的方式,永远地消失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名单上那条冰冷的罪状:附逆(全德)。
…
黎明时分,天色微熹。
寒冷的晨雾弥漫在长安街头,一些胆大的百姓和商贩开始小心翼翼地出门,准备一天的营生。
然而,当他们经过皇城承天门外时,全都被眼前骇人听闻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只见高耸的午门城墙之上,以及城门两旁那排象征权威的华表之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数十具尸体!
他们身着各式各样的官袍,从紫色、红色到绿色不等!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粗糙的绳索,脑袋无力地耷拉着,面色青紫,眼睛圆睁,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寒风一吹,尸体轻轻晃动,相互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微声响!
足足八十二具朝廷命官的尸体!如同被屠宰的牲口一般,公然悬挂在象征皇权和国家威严的午门之外!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无数百姓惊恐到极致的尖叫!整个承天门外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人们连滚带爬地逃离,也有人吓得腿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官…官老爷们…全…全死了?!”
“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造反了!造反了吗?!”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长安!无数人涌向午门方向,又被那恐怖的景象吓得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时,皇城侧门打开,一队精锐的禁军骑兵涌出,迅速驱散人群,清出场地。
紧接着,程咬金身披明光铠,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来到午门前。他面色肃穆,毫无平日里的嬉笑怒骂,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圣旨。
他看着眼前悬挂的尸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如洪钟,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原门下省给事中王弼、御史台侍御史郑玄、吏部考功司郎中韦晋、光禄寺少卿崔浩…等八十二人,世受国恩,位列朝堂,然其心叵测,勾结逆阉全德,附从谋逆,祸乱朝纲!或私通外敌,泄露军机;或贪墨国帑,鱼肉百姓;或煽动民变,冲击宫闱;或构陷忠良,蒙蔽圣听!罪证确凿,十恶不赦!”
程咬金每念一个名字,就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远处围观的人群中炸响!那些名字,无一不是往日里高高在上、权势熏天的官员!
“此等国之蛀虫,民之巨害,虽万死不足以赎其罪!陛下仁德,念其或受蒙蔽,本欲交有司详审,明正典刑。然此辈畏罪,已于昨夜悉数自裁谢罪!朕心甚痛!亦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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