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杂乱的音频信号在力场表面流窜,形成一道致命的屏障。
但陈三皮注意到,这力场并非完全致密,特定的频率似乎可以无害通过。
他想起了磁带小孩那段充满绝望的录音。
他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录音笔——这是他作为外卖员,用于记录顾客无理要求以作证据的工具。
他将那句“妈妈我想睡觉”的录音导入手机,用最简单的剪辑软件进行倒放,然后将这段逆转的音频,与他自己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段全新的、怪异的音频。
他将手机靠近电磁力场,点击播放。
混合着心跳的、倒放的童声,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锁孔。
原本稳定的力场瞬间开始剧烈波动,频率紊乱,在中央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陈三皮毫不犹豫,趁机闪身冲了进去。
十七楼,总控制室。
映入眼帘的,是整整一面墙的监视器。
它们没有显示大厦内部的监控,而是同步播放着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个家庭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无数家庭围坐在空无一物的餐桌旁,桌上却整齐地摆放着碗筷。
他们神情虔诚,对着空气做出“请”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请慢用,您点的阳寿到了。”
“爸,这是今年份的,您在那边省着点花。”
屏幕的角落,一个个鲜红色的弹窗不断跳出:
【好评+1】
【家属献祭完成】
【恭喜用户王建国晋升为‘二星聆听者’】
陈三皮只觉得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
这不是什么虚假的信仰崇拜,这是一场以城市为单位,全民参与的死亡游戏直播!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电梯井旁。
一个聋哑老人正坐在一台嗡嗡作响的柴油发电机旁,手中紧紧摩挲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总闸钥匙。
他就是发射塔的守灵人。
陈三皮走过去,对着老人比划着“关掉”和“塔顶”的手势。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将钥匙攥得更紧了。
无论陈三皮如何比划、如何露出焦急的神色,老人都不为所动。
直到陈三皮从怀中掏出那枚影鸦新羽留下的、编号为【AN001】的微型磁带。
看到磁带的瞬间,老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干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抬起枯柴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头顶一根粗大的通风管道。
陈三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风管的铁网格栅上,挂着一条早已褪色、却依旧干净的红色丝带。
那正是当年苏青禾还在做午夜情感节目主播时,最喜欢系在话筒上的那条。
老人看着那条丝带,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点了点头,终于松开手,将那把冰冷沉重的钥匙,递到了陈三皮的手中。
陈三皮瞬间懂了。
老人不是不能关,也不是不想关。
他是害怕,一旦关掉总闸,那个陪伴了他后半生的声音,就会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连同一丝回响都不剩下。
这份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孤独,比任何邪祟都更难斩断。
他接过钥匙,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顶楼平台的最后一段阶梯。
平台之上,暴雨如注。
巨大的抛物面发射塔在狂暴的雷光中,闪烁着钢铁巨兽般的狰狞轮廓。
塔基的正中央,苏青禾半透明的身影悬浮在半空,她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脸上是无尽的疲倦与麻木。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四周所有的大功率喇叭,却在同步播出她那甜腻而冰冷的声音:
“亲爱的听众,今晚的节目即将结束,现在插播一则特别节目……”
陈三皮举起那把总闸钥匙,正要走向控制台的总闸接口。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外卖箱突然“嗡”的一声自动展开。
无数黑色丝线凭空涌出,卷起地上一截被雨水打湿的粉笔头,在湿漉漉的平台地面上,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新字:
【你想让她闭嘴,还是让她说完?】
陈三皮的动作僵住了。
下一秒,一道惨白的闪电悍然劈落在发射塔的尖端!
神器碎片与狂暴的雷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一股宏大、冰冷、却不属于他自己的意志,第一次主动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命令,也不是提示,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洪流。
陈三皮在暴雨中静立了三秒,然后,他笑了。
他将那把足以终结一切的钥匙反手揣入怀中,大步流星地走到发射塔基座旁一个暴露在外的麦克风接口前。
他没有去关闭任何东西,而是俯下身,对着那个滋滋作响的接口,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
“苏青禾,你的节目……我来接档。”
刹那间,全城所有收音机、手机、音箱里那甜腻的女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全新的、夹杂着暴雨和电流嘶鸣的男人声音,响彻了整座城市的夜空:
“本单已接,配送员上线。”
狂风卷起他的衣角,陈三皮缓缓站直身体,双手紧紧握住了那个冰冷的麦克风接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全城所有听众的庞大情绪洪流,正顺着无形的电波,开始向他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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