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驿站一役后,春织与霍砚连夜赶回福兴里。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穿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眼中却藏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说,我们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她轻声问。
霍砚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缰绳。
他知道,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缘,而眼前这份文书,将是撬动整个局势的利刃。
回到书房,烛火通明,两人围坐在案前,一页页翻阅着从巡检使亲信身上搜出的密函与账册。
春织的目光落在一份兵部与江南豪族往来的名单上,眉头越皱越紧:“李慎之……竟与兵部尚书存在私怨?他勾结豪族打压民间作坊,目的竟是为了扶持自家垄断贡品市场。”
霍砚沉声道:“也就是说,咱们福兴里的辣酱、腌菜、山货,都成了他们眼中的绊脚石。”
春织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终于看清了这盘棋局的全貌。
“原来我们只是棋盘上的卒子。”她喃喃道,“但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就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如铁:“霍砚,你明日便启程,去寻镇南军旧将——魏元副将。他在南方驻守多年,手里必有李慎之过往劣迹的证据。我们需要更多筹码。”
霍砚点头:“我去。但你也别闲着,得把福兴里这些年与官府、商行往来的账目整理清楚。一旦对簿公堂,这些就是我们的底气。”
“我明白。”春织应下,随即又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些,沈家庄那边最近动静不小,你若经过,务必绕行。”
霍砚却微微一笑:“我偏要去看看。”
三日后,天未亮,霍砚已乔装成一名南下的盐商,悄然潜入沈家庄。
沈家庄乃江南望族之一,庄内宅院连绵,护卫森严。
霍砚借着夜色掩护,翻墙而入,一路潜行至仓库区。
推开一间木门,他瞳孔骤然收缩。
屋内堆满整箱整箱的“福兴辣酱”,瓶身贴着伪造的商标,封泥印记几可乱真。
更有尚未上市的新配方样品,赫然摆放在最中央。
“好一个偷梁换柱!”霍砚低声怒斥。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布帛,拍下证据,记录下编号与封印样式,而后悄然离去。
翌日清晨,霍砚将证据交到春织手中。
“他们不仅假冒我们的产品,还打算提前投放市场,抢在我们之前占据口碑。”春织看着那些仿冒商标,面色冰冷,“这是要毁掉‘福兴’二字啊。”
霍砚沉声道:“他们知道你在查李慎之,这是在逼你退让。”
春织却笑了,笑容冷冽而清醒:“那我只能让他们知道,退让不是我的习惯。”
她将所有证据归档,命人送去隐秘地点保存,并开始整理福兴里历年贡品账目。
每一张契约、每一笔交易、每一次进贡记录,都被她亲自过目,分门别类,准备呈送州府甚至京城御前。
这一夜,她坐在灯下,翻看最后一份契书,指尖轻点墨字:“李慎之,你以为这只是地方权斗?可惜,你选错了对手。”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春织抬头,见是阿青匆匆进来:“娘子,村学堂那边来人说,您讲的‘民讼之道’课,已有不少百姓前来旁听。他们都说,想学怎么为自己讨个公道。”
春织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很好。”她轻声说,“那就教吧。”
她放下手中的契书,起身走向窗边,望向远方灯火稀疏的村落。
这场反击战,才刚刚开始。
春织站在技校讲台上,手中拿着一本由她亲手誊写的《民讼简例》,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乡民。
这些人来自青溪村附近的十几个村落,有的是被强占田产的佃户,有的是因假冒产品而血本无归的小作坊主,更有许多听说“福兴里林娘子告官”的传闻后慕名而来、想为自己讨个说法的人。
“你们不是没有道理,”春织语气坚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从今天起,我教你们怎么写状纸,怎么留证据,怎么在堂上不被吓住。”
阿青在一旁分发着一叠叠春织亲自整理的诉讼范例与契约模板,乡民们接过时眼中带着希望,也有几分迟疑:“林娘子,咱们这些泥腿子能和那些大户斗?”
“他们能抢你的地,毁你的饭碗,难道你们连告他们的胆子都没有?”春织反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一人告,是孤例;百人告,便是铁证如山。今日你们不来听,明日你们的儿女就可能没地种、没饭吃。”
这一番话激起满场哗然,有人红了眼眶,有人攥紧拳头,还有几个老人当场跪地痛哭,说自己家祖传几代的地,就是被沈家庄一夜之间夺走的。
短短三日,春织便组织起“民间权益讲习班”,每日晨起授课,手把手教百姓如何记录账目、如何保存物证、如何用词措辞以避祸端。
同时,她安排人将伪造辣酱的封泥印记拓印成册,附上各地受害者的口供与田契复印件,分发给愿意联名上书的村镇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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