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突袭像场风暴。商军的青铜剑劈开帐篷时,北狄首领还在搂着美人饮酒,帐外的狼嚎突然变成惨叫,他抓起弯刀冲出,正撞见帝辛站在月光里,甲胄上的玄鸟纹被血浸得发红。“成汤的刀,比你们的狼牙锋利。”帝辛的剑刺穿他咽喉时,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场仗打了四十天。回程的队伍拖着北狄首领的尸体,后面跟着三千个披枷带锁的俘虏,每匹战马的鞍前都挂着整张狼皮。进入朝歌那天,百姓挤在道旁看稀奇,见新王勒马在午门前,将狼皮猛地掷在地上:“告诉四方蛮夷,这就是敢犯朕疆土的下场。”
没过半年,淮水南岸的夷人又不安分了。他们趁秋收截了商军的粮船,还把押运官的头颅挂在船头顺流而下。
帝辛带了五千艘战船前去讨伐。夷人以为商军不习水战,在芦苇荡里设了暗桩,却不知帝辛早让人摸透了水路。月圆夜的船队像条银龙,悄无声息地绕到夷人后方,火箭射穿帐篷时,他们还在船舱里睡觉。
这场仗打完,淮水两岸的稻田都插了商军的旗帜。夷人首领被捆在铜柱上,帝辛让人给他松了绑,问道:“降不降?”首领刚要啐唾沫,却见身后的族人全被按在水边,刀架在脖子上,终究咬着牙跪了下去。
回程时路过攸国,攸侯喜捧着青铜酒器在岸边候着,见了帝辛便要下拜,却被一把扶住。帝辛拍着他的肩,说:“听说你治下的稻子长得好?明年多送些到朝歌。”
攸侯喜忙不迭应着,看着商军的船队载着战利品远去,忽然明白,这位新王要的不是臣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跟着他有肉吃,有酒喝,敢说个不字,便只有死路一条。
朝歌的鹿台正在加高,北狄的狼皮铺了三层,淮水的珍珠串成了新的灯盏。帝辛站在台顶眺望四方,闻仲递上刚送来的战报:“西边的犬戎又动了。”
他接过战报,随手扔在案上,抓起酒壶灌了口:“让他们动。等雪化了,朕去会会他们的狼王。”
几年间,帝辛的铁骑踏遍了四方蛮夷之地:北逐獯鬻,南征百越,东伐夷方,西讨犬戎。捷报传回的次数多了,他眉宇间的桀骜也愈发浓烈,看向满朝文武的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睥睨。
在他看来,这天下早已无人能及。朝堂上议事,但凡有大臣提出不同见解,他总能三言两语抓住对方的疏漏,用锋利的言辞将其驳斥得面红耳赤。有老臣援引祖制劝谏,他便冷笑:“先王的规矩是用来守成汤的,朕要的是比成汤更大的江山,守着旧本子能让夷人自动献上降表?”有武将提及军饷不足,他便指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打下来的城池、缴获的粮草,不够你们分的?”
他总说:“朕的智慧,足以看清天下利弊,何须旁人多嘴?”每当议事出现纰漏,他又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巧妙掩饰,把过错推给办事的臣僚,末了还要加一句:“若非尔等愚钝,何至于此?”在大臣面前,他最爱夸耀自己单骑闯敌营的勇、一眼识破埋伏的智;在诸侯面前,他总以声威压人,赏赐时如泼天大雨,惩戒时似雷霆万钧。久而久之,他真觉得这天下之人,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四方诸侯,都远不及自己一根手指。
闻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伺候过先帝,太清楚这位新王的脾性,那聪明才智确实冠绝当世,过目不忘的记性能背出三朝的典章,能言善辩的口才连最擅长雄辩的博士都自愧不如。可这份聪明,偏偏没用到正道上:不是琢磨着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而是想着怎么用更刁钻的法子拿捏诸侯;不是钻研着如何改进农具、兴修水利,而是费尽心思想出些新奇花样炫耀武功,比如把夷人首领的头骨镶上金玉,做成饮酒的器皿;比如让俘虏穿着兽皮跳舞,供他与妃嫔取乐。
那日闻仲捧着各地灾情的奏报入宫,见帝辛正让乐师演奏新制的乐曲,曲调靡丽,全然没了商乐的厚重。他刚开口提及“淮水泛滥,需赈灾粮”,便被帝辛打断:“不过是几场雨,至于慌成这样?去年从夷人那里抢的粮草,够他们吃三年了。”闻仲还想再说,帝辛却挥了挥手:“太师年纪大了,该多歇歇。这些琐事,让费仲他们办就是。”
看着新王转身与嫔妃调笑的背影,闻仲握着玉杖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不是倦怠,是自负,这位在战马上赢得天下的王,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凭着自己的聪明与威权,便能撑起这六百年的江山,却不知那聪明若不用在正途,终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果不其然,不出三个月,朝堂就变了味。敢说话的老臣越来越少,倒是一群精于钻营的小人围了上来。他们知道帝辛好大喜功,就搜罗各种奇珍异宝:西域的夜明珠能照见发丝,天山的雪莲据说能延年益寿,东海的珊瑚树高逾丈许,被小心翼翼地摆在御书房里。
然而最懂帝辛心思的,莫过于那些琢磨着怎么给他搜罗美人的家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