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帘洞内,时间失去了清晰的刻度,唯有瀑布永恒不变的轰鸣充当着背景音律,丈量着伤痛的绵长与生命力的顽强挣扎。李玄真不知疲倦地持续运转《混元功》,将那一缕缕温和的生机灵力渡入大黑庞大的妖躯。他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嘴唇因灵力和心神双重重压而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搭在大黑颈侧的手掌依旧稳定,眼神专注得可怕。
王铁柱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却又时常因噩梦或洞外一丝异响而惊惶醒来,第一眼总是紧张地望向岩石上那巨大的、呼吸微弱的身影。二哈则忠实地趴在洞口,湿漉漉的鼻子不时抽动,警惕着任何可能穿透水幕而来的危险气息。
这种近乎凝滞的煎熬,持续了不知多久。
终于,在李玄真感觉自己的丹田几近枯竭,神魂都因持续输出而传来针扎般刺痛时,他掌心下,大黑那微弱如游丝的脉搏,似乎…跳动得有力了一丝。紧接着,那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也仿佛顺畅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对于时刻关注着每一分变化的李玄真而言,不啻于惊雷!
他猛地精神一振,几乎要喜极而泣,却强行压下激动,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灵力的输送。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或许正在过去,熊哥强大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战胜死亡。
又过了许久,大黑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破碎感。它庞大的身躯偶尔会无意识地轻微动弹一下,发出模糊的、带着痛苦却更接近于沉睡的鼾声。
直到这时,李玄真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几乎僵硬的手臂。一股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眼前一黑,差点向后栽倒,连忙用手撑住冰冷的地面,大口喘息起来,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
“老…老大?”王铁柱被惊醒,看到李玄真几乎虚脱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爬过来,“你没事吧?”
“没…没事…”李玄真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熊哥…应该暂时稳住了…让他睡…别打扰…”
王铁柱闻言,连忙看向大黑,果然见它胸膛起伏变得规律了许多,虽然身上依旧伤痕累累,但那股令人不安的死气似乎消散了。少年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眼圈又红了,这次却是高兴的。
李玄真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几乎耗尽的灵力和心神。但就在他闭上双眼,试图进入浅层调息时,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腰间储物袋里一个坚硬的方角。
是那个盛放着骸骨与遗书的玉盒。
先前逃命、疗伤时的紧张与专注如同退潮般散去,那被强行压抑的、源自石壁血字的冰冷寒意与惊悚疑问,此刻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抬头,狠狠噬咬向他的心神。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残留着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凝重和…惊悸。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手,将那个冰凉的特制玉盒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玉盒表面光滑冰冷,隔绝了内外气息,却隔绝不了那刻印在他脑海中的、用生命最后书写的残酷真相。
王铁柱看到那个盒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默默地往后缩了缩,不敢打扰。
洞内只剩下瀑布的轰鸣。
李玄真深吸一口气,指尖灌注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打开了玉盒的封印。没有异象发生,只有那具蜷缩的、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枯骨,以及那片被小心切割下来的、凝固着暗红血字的石壁,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的目光,再一次,死死地盯住了那些字迹。
“飞升是局…”
“万灵为薪…”
“后来者…逃!!”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击着他的认知,他的世界观,他对于“修行”二字所有的理解与向往!
不再是匆忙一瞥时的震撼,而是在相对安全的、死里逃生后的静谧(尽管有瀑布声)中,真正地、沉下心来去咀嚼这短短几行字背后所蕴含的,足以让任何修士道心崩溃的恐怖含义!
飞升…是局?
什么是局?谁布的局?布了多久?从何时开始?那些古籍中记载的、无数先贤大能孜孜以求、甚至为之付出一切的破碎虚空、羽化登仙…难道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针对所有修行者的…骗局?!
万灵为薪…
薪柴?燃烧?为谁燃烧?供养什么?
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形成:无数修士,从引气入体的蝼蚁,到叱咤风云的大能,甚至包括那些传说中的存在…他们耗尽一生,争夺资源,逆天而行,经历无数厮杀与磨难,苦苦攀升境界…最终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超脱,不是为了永恒,而是…而是将自己修炼出的毕生道行、神魂精华、乃至一切…化作某种“燃料”,去点燃…去供养某个…或者某些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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