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木兰诗》
黑石驿仓库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混合着那股甜腥的锈蚀怪味,令人作呕。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地上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异变怪物青黑恐怖的残尸、以及士兵们惊魂未定、写满恐惧与悲怆的脸庞。
王校尉咬着牙,指挥着残余的士兵们进行着艰难而迅速的善后。牺牲战友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一边,他们的盔甲和兵器被取下——这是军中的规矩,装备要留给活着的人继续战斗。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弥漫。随即,士兵们开始收集仓库内的柴薪和火油,泼洒在遗体之上。
白公子静立一旁,面色沉凝如水。他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福伯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守在地窖入口附近,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被暂时封印的入口,仿佛在防备着其下那邪恶之物随时可能冲破禁锢。
荀渭靠在一根石柱旁,尽量平复着呼吸。背后的黑匣依旧传来阵阵紊乱的悸动,仿佛一个受创未愈的活物,对周遭残留的锈蚀能量和地下的邪阵核心既排斥又隐隐有些…渴望?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方才仓库中那场短暂而惨烈的厮杀,那异变士兵非人的恐怖力量与形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这绝非凡俗武力所能抗衡的力量,让他对自身的安全感降到了冰点,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弄清这一切、掌握自身命运的决心。
火把被扔上了柴堆。
轰!
烈焰猛地腾起,贪婪地吞噬着柴薪和其上的遗体,发出噼啪的爆响。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仓库,也映红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脸。火光跳跃间,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容上,有悲伤,有恐惧,也有一种历经惨剧后的麻木与坚毅。这是边军老卒在无数次血火淬炼后,才能拥有的复杂神情。
王校尉脱下头盔,对着火堆深深一躬,其余士兵也默默行礼。没有冗长的仪式,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却比任何嚎哭都更显沉重。
“走吧。”白公子淡淡开口,打破了沉寂,“此地不宜久留。邪阵虽暂被压制,污染源未除,久留必生变故。”
王校尉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重重点头,戴上头盔,眼神已恢复冷硬:“全军听令!检查装备,带上伤员,即刻出发!”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伤员被简单却有效地包扎固定,由同伴搀扶。剩下的士兵不足三十人,且几乎个个带伤,士气低落,但军令如山,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建制和纪律。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如同魔窟般的黑石驿,再次投入外面冰冷漆黑的荒原夜色之中。身后的驿站逐渐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那冲天的火光,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烙在死寂的荒原上,久久不熄。
夜风更疾,如同无数冤魂的哭嚎,卷着冰冷的砂砾,抽打在人们的脸上、身上。队伍沉默地行进着,速度却比之前更快了几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那令人恐惧的驿站,仿佛只要离得够远,就能将刚才那噩梦般的经历甩在身后。
然而,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队伍。
荀渭背后的黑匣,在离开驿站一段距离后,那紊乱的震动渐渐平复了一些,但并未完全停止,依旧保持着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潜在的威胁。他注意到,白公子和福伯的神情也并未放松,反而愈发凝重,不时地侧耳倾听,或是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无星无月的天空,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公子,似乎有些不对劲。”福伯沙哑的声音在风中几乎细不可闻,但白公子和离得较近的荀渭都听到了。
白公子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风声里…掺了别的东西。很淡,但逃不过‘青鸾帏’的感应。我们被盯上了。”
王校尉闻言,脸色一变,立刻举手示意队伍减缓速度,凝神细听。除了呼啸的风声,他似乎并未听到什么异常。
但很快,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碎冰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开始隐隐约约地传入众人的耳中。那声音起初极其微弱,仿佛幻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且…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什么东西?”有士兵惊恐地低呼,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四处张望。但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黑夜和起伏的荒丘。
荀渭的心也提了起来。他背后的黑匣那低沉的嗡鸣声,似乎与那远处的“沙沙”声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共鸣!
白公子猛地勒住马,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是‘锈蚀虫’!而且…数量极多!它们被邪阵的能量爆发和刚才的血腥气引来了!”
“锈蚀虫?”王校尉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凶名,“那种以金属和血肉为食、能分泌锈蚀毒液的鬼东西?它们不是只在极北的矿坑深处才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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