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镇抚司衙门外,火把猎猎,映照着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北司缇骑黑压压一片,刀出鞘,弩上弦,将南司衙门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骆养性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蟒袍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司紧闭的大门和高墙上密布的弓弩手,眼中翻涌着暴怒与冰冷的杀意。
“田弘遇!给本官滚出来!”骆养性的声音如同闷雷,裹挟着内力,震得门楼瓦片簌簌作响,“无故锁拿我北司百户,践踏朝廷法度!今日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休怪骆某踏平你这南司衙门!”
墙头之上,周镇抚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内衫,身体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我立于其身侧,面色沉静,左手下意识按住腰间“血饕餮”冰冷的刀柄,右肩伤处因紧张而隐隐抽痛。身后,南司番役们紧握兵刃,呼吸粗重,眼中既有恐惧,亦有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骆指挥使!”周镇抚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南司奉旨整肃纪纲,稽查贪墨!锁拿谢迁,证据确凿,驾帖齐全!何来‘无故’之说?!指挥使如此兴师动众,围堵同衙,莫非是想包庇下属,对抗圣意不成?!”他试图以“圣意”压人。
“放屁!”骆养性厉声呵斥,马鞭直指周镇抚,“周奎!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官谈圣意?!整肃纪纲?我看是田弘遇排除异己,构陷忠良!立刻放了谢迁,交出伪证,否则……”他眼中寒光爆闪,“本官便以‘戕害同僚、构陷上官’之罪,将尔等一并锁拿,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其身后北司缇骑齐声怒喝,刀盾碰撞,向前逼近一步!杀气如同潮水般涌来!
南司墙头一阵骚动,弓弩手手指扣紧扳机,气氛紧绷到了极致,火星四溅,下一刻便是血流成河!
我心中冰冷,知道骆养性已彻底撕破脸皮,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他敢如此,定然有所依仗,或许在宫中亦有后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旨——到——!”
一声拖长了腔调、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宣喝,如同利剑般划破凝滞的夜空,从长街尽头传来!
轰!
所有人浑身剧震,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火把如龙,一队盔明甲亮的净军侍卫开路,簇拥着一乘八人抬的杏黄暖轿,疾驰而来!轿旁,一名身着绯袍、手持明黄卷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面色肃穆,不是田弘遇又是谁?!
田弘遇竟亲自来了!而且还请来了圣旨?!
骆养性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剧烈闪烁,显然没料到田弘遇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决绝!
暖轿及仪仗瞬息即至,在北司缇骑阵前稳稳停下。田弘遇掀帘而出,看也不看骆养性,直接踏上侍卫早已备好的墩台,面向南司衙门,展开那卷明黄圣旨,尖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厂卫乃朝廷耳目,纪纲所系,必当清正廉明,方可效忠社稷。近闻南镇抚司奏报,北司理刑百户谢迁,贪墨枉法,勾结奸商,证据确凿,深负朕望,着即锁拿严讯,以正法纪!南镇抚使田弘遇,公忠体国,查案有功,着即总揽此案,一应涉案人员,无论职司,皆可严查讯问,不得徇私!北镇抚使骆养性,御下不严,亦有失察之过,着即回衙自省,静候查问!钦此——!”
圣旨内容字字如刀,毫不留情面!不仅坐实了谢迁之罪,赋予了田弘遇彻查之权,更是直接申饬了骆养性!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田弘遇率先跪倒接旨,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激昂。
周镇抚及所有南司人员如梦初醒,慌忙跪倒一片,高呼万岁。
骆养性僵坐马上,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去。圣旨当面,他若敢有丝毫违逆,便是公然抗旨,形同谋反!
他死死盯了田弘遇一眼,又狠狠剐了我一眼,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干涩地从牙缝里挤出:“臣……骆养性……遵旨……”
田弘遇缓缓起身,收起圣旨,这才转身看向骆养性,脸上带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关切”:“骆指挥使,陛下申饬,乃是爱护之意。还望指挥使回衙后,深刻自省,严束下属,配合调查,莫要再令陛下失望啊。”
骆养性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谢田公……点拨!”他猛地起身,翻身上马,再也不发一言,猛地一挥手!
北司缇骑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死寂。
田弘遇看着骆养性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转而看向墙头:“周镇抚,杜千户,开门。”
衙门大门轰然洞开。田弘遇在净军侍卫簇拥下,步入南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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