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宸点了点头。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伸手在自己的耳后轻轻搓了一下。
指尖精准地找到了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接缝处。
揭下了一小块易容的面皮。
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对此道极为精通。
露出了原本那一小块如玉般的肌肤。
在牢房昏暗的光线下,那块肌肤显得格外白皙细腻,与周围粗糙暗沉的“假面”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她熟悉的肤色。
是记忆深处,那个夜晚曾触碰过的温润质感。
虽然只是一小块。
仅仅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真实。
但也足够了。
足以穿透所有伪装,直抵她濒临崩溃的心防。
“哇——!”
丁敏君再也控制不住。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放声大哭。
哭声嘶哑而悲切,毫无形象可言。
所有的委屈,所有日夜折磨她的恐惧。
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尽数爆发了出来。
她猛地扑进赵沐宸的怀里。
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撞入那个期盼已久的怀抱。
像是溺水濒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双手死死地搂着赵沐宸的脖子。
手臂紧紧缠绕,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
指甲都要嵌进他颈后的皮肉里。
带着一种绝望的、不肯再放手的执拗。
“你怎么才来啊!”
她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怎么才来!”
重复的质问里,是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煎熬。
“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曾无数次在黑暗中想象自己凄惨的结局。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是最深的恐惧,此刻终于能宣之于口。
她一边哭。
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一边用拳头无力地捶打着赵沐宸的后背。
力气不大,更像是小猫的抓挠。
却带着无尽的委屈、依赖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赵沐宸没有说话。
没有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抚。
只是默默地、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着积压的情绪。
伸出双臂。
手臂坚实有力,缓缓环住她颤抖的身躯。
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用一个温暖的拥抱代替千言万语。
那一米九八的高大身躯。
像是一个骤然降临的、坚实而温暖的港湾。
将她娇小、脆弱的身躯完全包裹、笼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
那是神经长时间紧绷后骤然松弛的生理反应。
能感受到她那滚烫的、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夹杂着多日未清理的汗味、地牢的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特殊味道。
但他一点也不嫌弃。
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而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这个平日里尖酸刻薄,总是拿鼻孔看人,端着大师姐架子的女人。
其实剥开那层坚硬的外壳,内里也不过是个需要人保护、会害怕会绝望的小女人罢了。
被采花贼下毒那次是。
褪去了所有伪装,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现在也是。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尊严被践踏得粉碎。
“好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放得极柔,生怕惊扰了她。
“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试图抚平她所有的创伤。
“我来了。”
这句话,是对她所有恐惧和等待的最终回应。
赵沐宸的大手。
手掌宽厚而温暖。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动作缓慢而富有节奏。
一下又一下。
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帮她顺着因哭泣而急促不匀的气息。
丁敏君哭了好一会儿。
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夜流干。
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
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
她抬起头。
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起。
那双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里。
满是迷离的水雾,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她看着赵沐宸那张易容后依然轮廓分明、却显得陌生的脸。
心中的爱意和依赖。
如同被春雨浇灌的野草,不受控制地疯狂滋长。
自从那晚之后。
那个意乱情迷又刻骨铭心的夜晚之后。
这个男人的影子。
他的一举一动,他低沉的声音,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
甚至偶尔还会用更加尖刻的态度来掩饰。
虽然她还要在师妹们面前努力维持着大师姐的威严和体面。
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
她都会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混乱又清晰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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