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靖王府主院书房。
烛火通明,却照不透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偶尔爆开一丝火星,旋即湮灭在沉滞的气氛里。
萧珣端坐于书案之后,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狐裘,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映着跳跃的烛光,看不出喜怒。
沈如晦垂眸立于下首,青衫素净,神色平静,仿佛方才在漪澜阁掀起惊涛骇浪的并非是她。阿梨和周婶跪在一旁,头埋得极低。地上,是尚在微微抽搐、面色青紫的翠珠,以及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小菊。那有毒的药罐和空了的白玉瓶,赫然摆在书案显眼处。
空气仿佛凝固,只闻翠珠偶尔泄出的、痛苦的低吟,以及小菊压抑的啜泣。
萧珣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之人,最后落在那个白玉瓶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
沈如晦微微抬眼,语气平稳,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从察觉小菊异常,到今日设局,再到翠珠饮下毒药发作,人证物证俱在,条理清晰,并无半分添油加醋。
她说完,便再次垂下眼帘,静待裁决。
萧珣听完,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转向小菊:
“她所言,可是实情?”
小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更是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柳侧妃!是翠珠姐姐!是她们逼奴婢的!她们给了奴婢金镯子和这毒药,让奴婢找机会下在沈妃娘娘的药膳里!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该死!求王爷开恩!求王爷饶奴婢老娘一命!”
她语无伦次,却将柳如烟和翠珠指使下毒的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
萧珣的脸色,在烛光下似乎又白了几分,唇线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沉的死水,不起波澜,却深不见底,蕴藏着风暴前的死寂。
“传柳氏。”
他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
不过片刻,柳如烟被两名内侍“请”了进来。她发髻微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涂得鲜红,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诡异艳丽。一进门,她便扑倒在萧珣案前,未语泪先流,声音凄婉欲绝:
“王爷!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是沈如晦!是她陷害妾身!她故意设计,让这贱婢将毒药下在赏给翠珠的药里,栽赃嫁祸!王爷,妾身对您一片痴心,怎会做出这等恶事!都是她!是她容不下妾身!”
她伸手指向沈如晦,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针。
沈如晦依旧静立,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仿佛柳如烟指控的不是她。
萧珣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怜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
“陷害?”
萧珣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柳如烟浑身一僵。
“这白玉瓶,可是你妆奁暗格中之物?”
柳如烟瞳孔骤缩,强自镇定:
“不……不是!妾身从未见过此物!”
“那这金缠丝镯,”
萧珣目光扫过从翠珠身上搜出的金镯,
“可是你陪嫁的款式?内里刻的‘柳’字,也是假的?”
柳如烟脸色瞬间灰败,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
“是……是她们偷的!是她们合伙陷害……”
“够了。”
萧珣打断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柳如烟所有未出口的谎言。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妒恨正妃,先是纵容下人克扣用度,散布流言,如今更变本加厉,竟敢指使下人投毒,意图谋害王府正妃!”
他每说一句,柳如烟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萧珣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柳如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烛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柳如烟完全笼罩。
“柳如烟,”
他唤她的全名,字字清晰,如同判官朱笔落下,
“你品行不端,心肠歹毒,屡教不改,更犯下谋害正妃之大罪。按律,当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如晦平静的脸,最终落回柳如烟绝望的眼中,声音冰冷,掷地有声:
“即日起,褫夺侧妃位份,贬为庶人,禁足冷香院,非死——不得出。”
非死不得出!
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狠狠劈在柳如烟头顶!冷香院,那是王府最偏僻、最破败的院落,常年阴冷,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这等于判了她终身监禁,直至死亡!
“不——!!!”
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扑上前想抓住萧珣的衣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