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令下的漪澜阁,像一座华丽的牢笼。炭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股子浸入骨髓的阴冷与憋闷。
柳如烟斜倚在贵妃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脸色却比窗外未化的积雪还要惨白几分。昔日顾盼生辉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怨毒的红丝,死死盯着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
洪忠被杖毙拖走,碧云生死不明,内宅权柄尽数落入沈如晦那个贱人手中!就连她平日里最看不上的李老蔫儿,据说也因老娘咳疾被治好,对沈如晦感恩戴德!更可恨的是,那贱人前几日竟还敢送来什么“凝香散”,说是给她解闷,分明就是嘲讽!她柳如烟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哗啦——”她猛地挥手,将榻边小几上的一套粉彩茶具扫落在地,碎瓷四溅,温热的茶水洇湿了名贵的波斯地毯。
侍立在旁的几个小丫鬟吓得浑身一颤,噗通跪倒,大气不敢出。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柳如烟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而尖利,
“连个落魄户都对付不了!本妃养你们有何用!”
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模样颇为伶俐的丫鬟悄悄抬头,她是柳如烟从柳家带进府的陪嫁之一,名唤翠珠,平日里负责近身伺候,也算得些脸面。她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
“娘娘息怒!那沈氏不过是暂时得势,仗着王爷几分新鲜罢了。奴婢……奴婢倒有个法子,或许能解娘娘心头之恨……”
柳如烟阴冷的目光扫过来:“说!”
翠珠膝行几步,凑到榻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奴婢有个同乡,如今在西跨院小厨房当差,负责给沈妃熬煮药膳……若是……若是在那药膳里动些手脚,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病上一场,或是……毁了身子根基,看她日后还如何嚣张?届时娘娘再稍作打点,只说是她自个儿身子不济,或是吃错了东西,谁也怪不到娘娘头上……”
柳如烟眼神猛地一亮,如同黑暗中窥见猎物的母狼。她死死盯着翠珠:
“可靠吗?”
“可靠!”
翠珠笃定道,
“那丫头家里穷,老子娘病着,急需银子。奴婢许她重金,她定会铤而走险!只是……需要些‘东西’。”
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意,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赤金缠丝镯子,塞到翠珠手里:
“拿去打点。‘东西’……我这里有。”
她示意另一个心腹丫鬟,从妆奁最底层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瓶身冰凉,没有任何标记。
“此物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只需一两滴,便能让人腹痛如绞,缠绵病榻数月。告诉她,找准机会,只下一次,务必成功!”
“是!娘娘放心!”
翠珠紧紧攥住玉瓶和金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自沈如晦接手内宅,西跨院看似与往常无异,实则已被经营得铁桶一般。李老蔫儿因感恩而暗中留意,新提拔的厨娘周婶更是对沈如晦死心塌地。那被收买的小丫鬟刚战战兢兢地将玉瓶藏好,还没来得及寻找下手的机会,她家中老母突然得了“急症”、需要大笔银钱延医用药的消息,以及她近日与翠珠暗中接触的异常,便已通过周婶之口,悄无声息地传到了沈如晦耳中。
“果然按捺不住了。”
西跨院内,沈如晦听完阿梨的禀报,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她正在分拣一批新晒干的草药,指尖拂过带着清苦气味的叶片。
“姑娘,我们立刻拿下那吃里扒外的丫头,人赃并获,看柳侧妃还如何狡辩!”
阿梨气愤道。
沈如晦却摇了摇头,眸光幽深:
“拿下一个被利诱的小丫头,顶多折了柳如烟一个卒子,动不了她的根本。她大可推说不知,是下人自作主张。”
她拈起一片干枯的、边缘带着锯齿的褐色草叶,在指尖轻轻捻动,
“既然她送了这份‘大礼’来,我们便……原样奉还,只是这‘回礼’的对象,得换一换。”
她低声对阿梨吩咐了几句。阿梨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奴婢这就去安排!”
两日后,午后。西跨院小厨房里,药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甜香。那被收买的小丫鬟,名唤小菊,心神不宁地守在灶前,袖中的白玉瓶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手心全是冷汗。周婶被沈如晦叫去问话,其他帮厨的婆子也恰巧被支开,机会难得!
小菊颤抖着手,掏出玉瓶,拔开塞子,正要往那翻滚的药膳里滴入——
“小菊!”
阿梨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小菊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玉瓶差点掉落,慌忙塞回袖中,转身强笑道:
“阿梨姐姐,有……有何吩咐?”
阿梨仿佛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笑眯眯地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姑娘念你近日辛苦,特意赏你一盅冰糖燕窝,快趁热吃了。这药膳火候差不多了,我来看着,你去旁边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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