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见过狂妄的。
袁术那般,自以为是的冢中枯骨。
他也见过刚愎的。
吕布那等,有勇无谋的匹夫。
但他从未见过眼前之人。
一个身处穷山恶水,麾下不过数千兵卒的年轻人,在面对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诸侯之一伸出的橄榄枝时,竟敢,以如此平静的姿态,说出“平等”二字。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
也不是在坐地起价。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就好像,在他眼中,坐拥兖州、豫州的曹操,与他这个小小的桃源镇主,本就是,可以对等谈判的存在。
这份气度,这份认知,已经超越了狂妄的范畴。
这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绝对自信。
自信的来源是什么?
满宠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个白衣少女。
少女依旧静立,仿佛刚才那句软糯的问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兴趣,又变回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可瘫软在地的夏侯杰,那剧烈的喘息声,却像一记记重锤,不断敲打在满宠的心上。
他明白了。
赵沐笙的底气,源于他拥有着,足以掀翻棋盘的力量。
当你的剑,快到能让所有规则都为你让路时,你,就是规则。
“平等的……生意?”
满宠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干涩。
赵沐笙笑了。
他重新坐回主位,端起阿萤刚刚为他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对。”
“曹公需要粮种,需要精钢,我可以给。”
“我需要战马,需要书籍,需要一个,能让我的商队,安然走出大山,去往许都,去往天下的身份。”
“这很公平,不是吗?”
“我为曹公提供,争霸天下的利器。”
“曹公为我提供,安身立命的保障。”
“我们,各取所需。”
赵沐笙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至于典农校尉的官印,沐笙心领了。我这桃源镇,人少事杂,实在分不出精力,为曹公分忧。”
“说到底,我只是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俗人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坦然无比。
既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红线——我的核心技术,是商品,不是贡品。
又给足了曹操台阶——我胸无大志,对你的霸业构不成威胁。
满宠看着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年纪轻轻,却将人心与时局,看得如此透彻!
他知道,此刻的曹公,最大的敌人是北方的袁绍。
官渡之战,一触即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曹公绝不会,也不愿,为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又啃起来极其扎手的“桃源镇”,而耗费宝贵的兵力,开辟第二战场。
所以,他敢赌。
赌曹公会接受他的“提议”。
因为,合作的收益,远大于战争的成本。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让满宠,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的阳谋。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满宠站起身,对着赵沐笙,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一次,他的姿态,比刚进门时,要郑重得多。
“赵镇主的高见,宠,明白了。”
他没有权力,当场答应这笔“生意”。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将赵沐笙的每一个字,每一分态度,都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今日之事,宠,必会一字不落地,禀明主公。”
“至于主公如何决断,宠,不敢妄言。”
“但赵镇主的友谊,宠,也一定会带到。”
这是他,作为一个使者,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表态。
“好。”
赵沐笙也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来人!”
他扬声喊道。
很快,一名亲卫,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走了进来。
同时,又有几名壮汉,抬着十个巨大的黑色酒坛,摆在了议事厅的中央。
一股浓烈而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使者远来,沐笙,亦不能让使者空手而归。”
赵沐笙打开木匣。
一柄,造型古朴,却寒气逼人的雪花钢长刀,静静地躺在其中。
刀身之上,那层层叠叠,宛如冬日霜雪的锻造纹理,在灯火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此刀,名为‘惊雪’,乃我桃源镇,最好的匠人,以最好的钢材,耗时一月,锻造而成。吹毛断发,斩铁如泥。”
“这十坛酒,是我桃源镇自酿的烈酒,名为‘烧刀子’。冬日饮之,可御奇寒。”
“这两样,便算是我,赠予曹公的见面礼。”
“还望使者,代为转交。”
满宠的目光,落在那柄“惊雪”之上,瞳孔,再次收缩。
只一眼,他便能看出,此刀的价值,远在寻常的百炼钢之上!
这,就是桃源镇的炼钢之法所造出的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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