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白银的福船,在季风的吹拂下,扬起了归航的帆。
船舱里,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银锭,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常四爷的船员们,一个个喜笑颜开,走路都带着风。这一趟买卖,赚到的钱,比他们过去十年跑海加起来都多。
周虎也同样兴奋。他坐在自己的船舱里,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缴获来的日本清酒,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正在给朱衡写信,信纸上满是手舞足蹈的字迹。
“殿下,您是没瞅见!就两轮炮,咚咚咚!那小日本的城墙就跟豆腐一样塌了!那个叫什么大内义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场就给俺跪下,抱着炮管子喊神仙。乖乖,那银子,是拿斗量的!殿下,这玩意儿,可比抢钱快多了!咱们发了!哈哈哈!”
写到得意处,他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这次任务,办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回去之后,殿下肯定会重重有赏。
船老大林伯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鱼汤走进来,笑着说:“周将军,看您这高兴的。这次多亏了您的神炮,不然弟兄们还不知道要在海上漂多久呢。”
“哪里哪里,都是殿下神机妙算。”周虎摆了摆手,心里却美滋滋的。
“不过,周将军,”林伯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从出港开始,我总觉得后面有条尾巴。”
“尾巴?”周虎的酒意醒了一半。
“嗯,”林伯走到窗边,向后方望去,“一艘佛郎机人的大船,从博多港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他们的船高,炮多,跑得也快,不像善茬。”
周虎闻言,立刻站起身,也凑到窗边。果然,在遥远的海平面上,一个黑点清晰可见,那独特的、高耸的船楼轮廓,正是他在博多港见过的那种泰西人的大帆船。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些天,他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殿下临行前的嘱咐:“周虎,记住,钱和货,都只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把我们的人,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传令下去!”周虎的脸色变得凝重,“所有船只,加快速度!告诉弟兄们,都把刀子磨快了,准备接舷战!”
林伯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没用的。我们的福船,是运货的,讲究的是载量大,平稳。他们的卡拉克船,是战船,专门为打仗造的。在海上,我们跑不过,也打不过。”
周虎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上午,那艘葡萄牙卡拉克船终于不再伪装,它升起了满帆,以惊人的速度,从侧后方包抄上来,很快就拦在了福船航队的必经之路上。
阳光下,那艘巨大的战船,像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高耸的船楼,黑洞洞的炮口,以及甲板上那些手持火绳枪,眼神不善的欧洲水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咚!”
一声炮响,一枚铁弹落在周虎所在的旗舰前方不到十丈远的海面上,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这是警告。
船上的中国水手们,顿时乱作一团。他们只是商人,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一个通晓葡萄牙语的中国翻译,用颤抖的声音,向对面高声喊话。很快,对面的喊话也传了过来。
翻译脸色惨白地跑到周虎面前:“将……将军,他们是葡萄牙人!他们说……说我们是走私军火的异教徒,命令我们立刻停船,接受检查!否则……否则就让我们全部沉到海底喂鱼!”
周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欺人太甚!”他一把抽出腰刀,怒吼道,“老子跟他们拼了!”
“将军,不可啊!”林伯死死地拉住他,“我们这几艘船,连一门像样的炮都没有!跟他们打,就是送死啊!”
周-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带来的炮手,都是陆军,根本不懂海战。而他们船上,除了几支鸟铳和一些弓箭,根本没有任何能和对方抗衡的武器。
此时,对面的葡萄牙船上,一个穿着极为华丽的贵族军官,正站在船头,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眼神,戏谑地看着他们。他就是船长,若昂·德·阿尔梅达,一个在东方航线上以贪婪和残暴着称的家伙。
“告诉那些黄皮猴子,”阿尔梅达对他身边的翻译官慢悠悠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检查太麻烦了。让他们把在日本卖掉的那种新式火炮,交出十门来。哦,对了,还有他们的银子,也得留下一半,作为我们上帝宽恕他们罪孽的赎金。不然,我就亲自送他们去见他们的佛祖。”
这个无理至极的要求,通过翻译传到了福船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已经不是拦截,而是赤裸裸的抢劫!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卖了炮?”周虎又惊又怒。
林伯叹了口气:“将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在日本搞出那么大动静,这些佛郎机人肯定早就盯上我们了。”
周虎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怎么办?炮已经全卖了,一门都没剩下,拿什么交出去?就算有,也不能交!那是殿下的心血,是未来的希望!银子,更不能给!那是将士们拿命换来的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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