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暖阁内,上好的银炭烧得无声无息,热力却几乎要将空气炙烤得扭曲。地面上,几片名贵钧瓷的碎片,在织金地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大明的天子,正德皇帝朱厚照,正死死盯着手中那份来自应天府的八百里加急奏本。奏本的蜡封被粗暴地撕开,纸张的边缘带着一丝被手汗浸润的褶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那双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戏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是真正的、属于帝王的怒火。
“代工军?好一个代工军!”
朱厚照猛地将奏本砸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都跳了起来。“他是在替朕的江山‘代工’吗?朱衡,朕的好皇叔,他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奏本上,应天巡抚和漕运总督的字迹都带着一种惊惶的潦草,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尖叫。十万石漕粮,在江南腹心之地,在京杭大运河之上,被一支闻所未闻的“代工军”劫掠一空。没有激烈的战斗,对方的船只更快,船上的武器更利,训练有素,行动如风。他们只抢漕粮,对私船秋毫无犯,甚至在离开前,还用一种古怪的铁皮喇叭朝岸上高喊:“奉代王令,借粮十万石,以解北地铁杆庄稼之苦!江南米贵,伤农伤民,代王心忧之,特为天下百姓,平抑米价!”
这哪里是抢劫?这是诛心!
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狠狠抽了朝廷一个耳光,然后还要把巴掌印展示给全天下的百姓看。
“陛下,息怒。”内阁首辅杨廷和躬身而立,他的脸色比纸还白,但言语还算镇定,“此事蹊跷,代王远在北地大同,如何能有此等实力,在千里之外的运河上行事?恐是有人栽赃嫁祸,意图挑起皇室纷争。”
“栽赃?”朱厚照冷笑一声,他抓起另一份奏本,这份来自锦衣卫指挥使,“杨阁老不妨看看这个!江南米价一日三涨,所有粮商闭门不出,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一粒米。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丝绸商,如今捧着银子都买不到吃的!整个江南,都在传唱一首童谣,叫什么‘代王爷,坐北地,心怀万民有情义。漕粮断,米价飞,饿死江南谁之罪?’你告诉朕,这也是栽赃?”
杨廷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明白了,这是阳谋。无论是不是朱衡干的,这顶帽子他都戴定了。而且,朱衡根本就没想过要摘下来。
“陛下,”兵部尚书林远山出列,他的声音沉稳如山,“若此事确为代王所为,其心可诛。大同距离京师不过八百里,若任其坐大,恐成心腹大患。臣以为,当立即调集京营及宣府、辽东边军,合围大同,以雷霆之势,剿灭此逆藩!”
林远山的话掷地有声,殿内一片死寂。他身为兵部尚书,说出这番话是他的职责。但他心里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苦涩。女儿婉清,此刻就在大同,就在那个“逆藩”的身边。他不知道女儿的处境,更不知道她在这场风暴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只能用最强硬的态度,来撇清自己和林家可能存在的任何嫌疑。
“合围?”户部尚书孙交颤巍-颤地站了出来,这位掌管帝国钱袋子的老人,脸色灰败得像是要随时倒下,“林尚书,您可知如今国库有多少存银?为了筹备南巡,早已是捉襟见肘。如今漕运一断,京师百万军民的口粮都成了问题!南方的税赋若是再运不上来……拿什么去合围?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吗?”
“孙大人此言差矣!”一个年轻的言官慷慨激昂地反驳,“国朝体面,君父威严,岂是区区钱粮可以比拟?若对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姑息,则天下藩王群起效仿,国将不国!”
“说得好!”朱厚照猛地一拍桌子,“那就打!朕御驾亲征,看看他朱衡的‘代工军’,到底有多厉害!”
“陛下,万万不可!”杨廷和与几位老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三思啊!如今九边不稳,鞑靼屡屡犯边,若此时与代王开战,无异于自毁长城!更何况……江南一乱,民心动摇,若再生兵戈,天下危矣!”
整个暖阁,瞬间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主战派与主和派吵得面红耳耳赤,一方高喊着皇室尊严,一方哭诉着财政危机。朱厚照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倒一片的臣子,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他想打,可钱从哪来?粮从哪来?
他不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搁?难道真要向一个藩王低头?
压力的洪流,从江南的运河,经过八百里加急的驿道,最终汇聚到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他忽然觉得,这烧得正旺的银炭,也驱不散从心底冒出的那股寒意。
……
大同,代王府。
与京城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到雪花飘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书房内,朱衡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系统面板上一项刚刚解锁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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