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谢昭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中被猛地抛出,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塞进了一个狭窄的容器。剧烈的排斥反应让他几乎呕吐,尽管这具新的躯壳空空如也。
【神经接口连接异常…信号波动剧烈…正在尝试稳定…】
二十五世纪植入的AI健康监测系统在脑内发出断断续续的警报,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设备,声音扭曲而遥远。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化合物刺激…精神污染指数超标…建议立即启动净化协议…错误…无可用协议…】
净化协议?谢昭意识艰难地凝聚,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在二十五世纪那个被AI“盖亚”净化到近乎无菌的世界里,何曾有过如此…浓烈、复杂、直冲灵魂的味道?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争夺着他的感知。
一种是药气。浓郁、辛烈,带着金石灼烧后的奇异芬芳,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甜腻,仿佛某种剧毒之花盛开到极致后散发的糜烂之香。只吸入一丝,便觉精神微振,似有灵感迸发,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太阳穴的突突跳动和心底莫名升腾的躁动。这绝非良药,而是裹着蜜糖的毒火。
另一种,是血腥气。并非沙场征战那种泼洒奔放的铁锈味,而是刑场所特有的、冰冷黏腻、深入土壤的腐朽腥气。它并不浓重,却无孔不入,缠绕在药香之下,如同无声的底色,提醒着此地最终的归宿。
药香令人癫狂,血气令人窒息。
冰与火的两重煎熬。
“呃…”谢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如山。属于这具躯壳本身的、孱弱而惊恐的记忆碎片,正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属于“谢昭”的意识核心。
记忆之一:拥挤。身周尽是粗布麻衣,人群摩肩接踵,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压抑的沉默。他能感觉到身边人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药气刺激。
记忆之二:仰望。透过前方攒动的人头缝隙,能看到一座并不算高的土台。台上一角,置着一方案几,一张古琴。琴身黝黑,似焦尾,此刻空无一物。
记忆之三:冰寒。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即将到来的某件事物的极致恐惧。那恐惧的对象并非台上物事,而是…某个即将出现、代表无可抗拒之强权的存在。仅仅是记忆中的惊鸿一瞥,已让谢昭心脏骤缩。
【角色记忆融合中…身份确认:嵇康赴刑前最后聆听者(无名小卒)…年代:魏景元三年(262年)…关键词:东市刑场、《广陵散》、司马氏、绝响…】
【警告:规则力场高度凝聚中…核心规则即将激活…请谨慎应对…】
冰冷的提示音强行压下了记忆洪流,将谢昭彻底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迅速适应了光线。
他正站在一个古老的刑场边缘。周遭是黑压压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大多面黄肌瘦,衣着寒酸,神色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惶恐、悲戚以及一丝…被那奇异药气勾起的、不合时宜的亢奋。他们翘首以盼,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演出的开幕,然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却又明明白白地诉说着此地的真实属性。
刑场中央,那座土台之上,空无一人。唯有那案,那琴,静默地置于秋日惨淡的天光下,仿佛等待着它的主人。
谢昭尝试微微活动身体,这具躯壳比他经历过的士卒、文吏都要虚弱,似是长期营养不良,体内还有一股虚火在药气勾动下蠢蠢欲动,让他心烦意乱。灵魂深处,来自第八卷桓温府的文字规则反噬之力并未完全消退,如同附骨之疽,带来隐隐的钝痛与滞涩感。更麻烦的是,规则之瞳…
他心中默念,试图调动那解析规则的无上利器。
视野中,只有极其微弱、近乎熄灭的碎金色光芒艰难地闪烁了一下,旋即黯淡下去。传来的反馈不再是清晰流畅的规则线条与能量流动,而是支离破碎的、扭曲的光斑和刺耳的杂音。
【规则之瞳受损度:71.3%…能源低下…功能严重受限…】AI系统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
谢昭心下一沉。桓温府最后那一下规则反噬,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大。此刻的规则之瞳,几乎半废。
他强行集中精神,以残破的规则之瞳配合自身物理学本能去感知周围。
嗡——
无形的压力瞬间降临!
以那座土台为中心,一个庞大而诡异的规则力场已然成型,并将整个刑场范围笼罩在内!力场的能量流动极其奇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漩涡般,围绕着几个尚未出现的“核心”在缓慢旋转、积蓄。其中一股能量炽热躁动,与空气中的药香紧密相连,另一股则冰冷死寂,与地底的血腥气同源。
而最为可怕的,是那弥漫在整个力场中,一种针对“精神”与“情感”的无形压制力。它不允许过度的悲伤,不允许肆意的愤怒,甚至不允许过于强烈的期待。它要求绝对的“静默”与“顺从”,任何超出限度的情感波动,都可能引爆规则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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