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是赵五逐渐微弱的呻吟,手中是十片浸满血污与文明重量的门楣残片。谢昭的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下的旧伤,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硝烟与浓稠的血腥味,灼烧着他的气管。他像一头负伤的孤狼,在尸骸枕藉、断壁残垣的邺城西区亡命奔逃。
“血河倒流”引发的规则清算效应仍在持续,为这片刚刚经历极致杀戮的土地强行按下了一个诡异的暂停键。那些原本双眼赤红、陷入狂暴的进攻者们,如同被抽走了脊骨般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杀戮褪去后的空洞与茫然。而少数残存的防守者,则相互搀扶着,呆立在废墟中,望着逆流汇聚向祠堂方向的细小血河,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更深沉的悲恸。
这短暂的“宁静”,反而比之前的疯狂厮杀更令人心悸。这是一种能量被强行抽离后的虚脱,是暴风雨眼中死寂的假象。
谢昭不敢有丝毫停留。规则清算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结束,天知道这片区域会孕育出怎样更恐怖的玩意儿。他必须趁着这个窗口期,返回城南枯柳之下,完成最后的安葬仪式。
他的脚步在粘稠的血泥中跋涉,规则之瞳的残痕虽未完全恢复,但仍能模糊地感知到,空气中那些代表“识别”与“嗜血”的暗红色规则丝线,其活跃度确实大幅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隐晦、更沉重的怨念沉淀。仿佛所有死者的不甘与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浓缩,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头儿……冷……好冷……”背上的赵五意识模糊地呓语着,肩胛处的伤口仍在渗血,染红了谢昭破旧的衣衫。
“撑住,赵五!就快到了!”谢昭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让赵五能更舒服些,同时也将怀中那十片门楣残片贴得更紧。这些冰冷的木石,此刻竟传来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温润感,仿佛其中蕴含的无数家族记忆与文明印记,正在彼此共鸣,给予他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支撑。
【世界频道】【东亚论坛】的虚拟弹幕依旧在不远处的一块规则裂隙中疯狂滚动,像另一个维度的幽灵旁观着这场惨剧:
【用户“历史迷”】:“血河倒流!这是规则层面的能量回收!谢昭赌对了!隐藏通关真的能影响区域规则!”
【用户“理智分析”】:“但代价太大了……赵五重伤,西区几乎被屠戮殆尽……这种‘平息’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用户“泪目了”】:“赵五那一扑……呜呜呜,小人物也有高光时刻啊!谢昭你一定要救活他!”
【用户“全球观察员”】:“快看北美频道!杰克逊的血祭仪式好像到了最后关头!罗马竞技场快被他拆光了!他的力量波动极不稳定!”
谢昭的眼角余光瞥过那些信息,心头更沉。杰克逊的疯狂行为,无疑在加剧整个“天启系统”的不稳定性。邺城的规则异变,或许并非孤立事件。
他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赶路上。穿过熟悉的、如今已面目全非的街区,避开几处仍在微弱蠕动的规则污染点,谢昭终于看到了那株伫立在城南荒地上的枯柳。
与离开时相比,枯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那干裂的树皮上,原本死气沉沉的灰败中,隐约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淡褐,仿佛干涸的血脉中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树下,之前埋葬七片门楣的地方,土壤的颜色也变得深了些,不再那么贫瘠。
希望之火在谢昭心中燃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赵五安置在枯柳旁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块后,低声道:“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赵五虚弱地点点头,眼神涣散,但求生欲支撑着他没有昏厥。
谢昭深吸一口气,走到枯柳正下方。他单膝跪地,用那柄缺口累累的环首刀,开始挖掘最后一个安葬坑。刀刃与泥土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依次将最后三片门楣残片——“陇西辛”、“陆”、“扶风窦”——郑重地放入坑中。当第十片残片触及坑底土壤的瞬间,怀中的所有残片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拼图,那股温润的共鸣感骤然增强!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响彻灵魂的嗡鸣,以枯柳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谢昭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不是毁灭性的地动,更像是沉睡的巨物翻了个身,带着一种舒缓与释然。
他抬头望去,只见枯柳那光秃秃的枝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几缕细如发丝、嫩绿欲滴的新芽!虽然只有寥寥数根,在这片血色炼狱中,却显得如此夺目,如此充满神迹般的希望!
与此同时,空气中那沉甸甸的怨念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丝丝缕缕地被吸入枯柳之下,被那十片门楣残片所化的“文明基座”缓缓净化、安抚。周围那些代表狂暴规则的暗红色丝线,进一步淡化、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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