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的葬礼,办得隆重而体面。
治丧的一切流程都符合她乌拉那拉氏嫡女、雍亲王嫡福晋的身份,给足了哀荣,给足了乌拉那拉氏和王府体面。
王府内外白幡飘荡,哭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所有的风光哀戚,都掩盖不住人心底的各异的盘算。
一切繁琐礼仪过后,王府像是被抽空了一层虚假的热闹,显出更沉郁的真实。
白色的灯笼尚未撤去,在初春微寒的风里轻轻摇晃。
正院彻底空了下来,曾经萦绕不散的药味似乎也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渐渐消散,只余下空荡荡的屋舍和下人们窃窃私语的余悸。
葬礼后的第三日,午后。
西院的陈设依旧素净,却少了份死寂的压抑。
宜修穿着一身素雅的素白色常服,未施脂粉,发间只簪着一朵小小的白绒花,坐在窗边慢慢地煮着一壶普洱。
茶汤浓香,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凉。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带着葬礼操劳后的疲惫,眼神却清明,不见多少悲戚,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紧绷的期待。
院门被轻轻推开,泠雪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软缎袍子,外面罩了件素银灰的斗篷,眼神清亮平静。
“来了?”
宜修抬眼看到她,并不意外,指了指对面的绣墩。
“坐。茶刚煮好。”
泠雪依言坐下,没客气,端起宜修推过来的白瓷茶盏,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地喝了几口茶。屋内只有茶水注入杯盏的细微声响。
“姐姐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
泠雪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是祝贺还是试探。
宜修闻言,唇角勾起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偿愿?谈不上,不过是即将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她指的是管家之权,更指的是名正言顺的嫡福晋名分。
“姐姐想要那个位置?”
泠雪直接问。
宜修转过头,直视着泠雪,眼神没有任何躲闪:
“是。我需要那个位置。不是为了王爷的宠爱……情情爱爱虚妄得很。”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
“她最后……让王爷‘善待’我?”
宜修的声音有些干涩,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的弧度,带着一丝悲凉。
“嗯。”
泠雪放下茶盏,语气平淡。
“回光返照时说的话当不得真。”
宜修轻笑一声,笑声带着点嘲讽:
“是啊……当不得真。她折磨了我一辈子,临了倒做起好人来了。”
宜修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扶手,目光低垂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泠静抬眸看她。
“这嫡福晋的位置……”
宜修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空了。”
她不再掩饰,直接将最核心的问题摆上了桌面。目光看向泠雪,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懒散的女人,才是她登上嫡福晋之位最大、也最不可控的变数。皇上、王爷对她的宠爱,她自身深不可测的势力,都让宜修忌惮。
泠雪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又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着气。
宜修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极其坦诚,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我知道,你圣眷优渥,也得王爷心意。若你争,我毫无胜算。”
泠雪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宜修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字字清晰且坦诚:
“富察妹妹,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要两样东西,嫡福晋的尊荣,以及我的弘晖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
“而不是顶着庶子的名头,一辈子矮人一头!”
她的眼神灼热,带着偏执的坚定。
那是她挣扎半生,唯一真正想要抓住的东西,名分和儿子的前程。
“为此……”
宜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泠雪,带着决绝。
“我们做笔交易吧。”
泠雪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宜修的声音更低了,却带着诚意:
“你不与我争这个嫡福晋之位。必要时……甚至能在王爷和宫里那边,帮我说句话。”
她语速加快,仿佛怕泠雪打断,急切地抛出她的筹码:
“我以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和弘晖的未来起誓!”
“若我得偿所愿……你富察泠雪,在这雍亲王府,乃至将来,将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你不会被任何规矩束缚,府中中馈庶务绝不会麻烦到你一分一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甚至可以是你的盾牌,帮你挡住所有明枪暗箭和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宜修拿出了她能给出的最大筹码。
“如何?”
泠雪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被野心和母爱驱动、却又异常清醒冷静的女人。她不得不承认,宜修很聪明,给出的条件也极其诱人。这确实是她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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