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的效力在持续发挥着作用。
清凉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滚烫的热水,强行刺入荣安的四肢百骸,与那“绮罗春”的燥热激烈交锋。每一次交锋都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骨骼被碾碎般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呃啊……”
荣安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跌落回滚烫的药汤中,溅起一片水花。
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丢进冰窟里冻,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那蚀骨的燥热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剧烈的痛苦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清明。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终于重新感受到了水的清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蒸腾的白色雾气,带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视线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深褐色的药汤没到了胸口,水温依旧很高,但已不像最初那样难以忍受。身上黏腻的中衣紧紧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姑娘!你醒啦!”
刘大婶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一直守在桶边,不停地添加热水保持温度,此刻已是满头大汗。
荣安茫然地眨了眨眼,昏迷前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冲回脑海!
“漱玉轩”……暖玉阁……活春宫……那个慵懒痞气的男人……他叫她荣安……他抱起了她……他说她中了“绮罗春”……晏大人……师父……
轰!
所有的记忆碎片瞬间拼接完整!
巨大的羞耻感和社死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
她竟然中了春药!
还在屋顶上对着自己的师父发情!被他抓包偷看活春宫!最后还被他抱回来!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恨不得立刻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这深褐色的药汤里,再也不出来!
“姑……姑娘?你还好吧?脸怎么又这么红?是不是水太烫了?”
刘大婶担忧地看着她。
荣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声音因为虚弱和尴尬而有些沙哑:“没……没事。刘大婶,谢谢你。我……我自己可以了。”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消化这足以让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
刘大婶看她确实清醒了,也松了口气:“那好,那好。药汤还得再泡半个时辰,俺就在外间,有事你叫俺。”
她说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荣安一个人,泡在苦涩的药汤中。水汽氤氲,她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木桶边缘,试图降温。
屋外。
当荣安那声沙哑的“没事”传来时,晏执礼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皮。
阿六依旧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而晏执礼的目光,却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更加汹涌的暗流在无声涌动。
屋内,药汤苦涩的气味蒸腾。
荣安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木桶边缘,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凉意浇灭心头的羞愤之火。昨夜混乱的记忆碎片——屋顶的暖风、池中的活色生香、晏执礼骤然放大的俊脸、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渴望、还有那句冰冷的“绮罗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她恨不得时间倒流,或者干脆溺死在这药汤里算了。
院子里。
晏执礼负手而立,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方才面对荣安时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威严与冰冷。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让四周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查得如何?”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阿六,立刻明白了师父所指。
他微微垂首,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暂无确凿破绽。她……似乎失忆……了……”
他想了想,还是斟酌说道。
“失忆?”
晏执礼仿佛在琢磨这两个字的含义 想到荣安昨晚的表现,这么巧吗?
阿六不知为什么并不想全盘托出,而是换了话锋:“童贯给她的查漆税任务,如今漆税账目混乱,损耗巨大,指向明确,然核心罪证,强征漆木之令、贪墨之银钱流向、关键人证皆被抹平或隐匿。王舜潜逃,线索已断。就看她有无后招……”
晏执礼听完,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不经意地朝荣安所在的屋内方向瞟了一眼。
那一眼,深沉如海,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遮挡,看穿一切伪装。
“放长线,钓大鱼。”
少许,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朱勔盘踞东南,根深蒂固,非一日之功可拔。其与童贯、蔡京等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急不得。至于她……不急,终究会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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