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面对“天枢”的再次挑衅,并未再置一词,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收到指令。
沉默,有时是最强硬的反击。
那位始终沉默寡言,以阵法机关见长的灰衣天权,此时上前一步。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看似罗盘又非罗盘的青铜器物,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指针正在轻微颤动着。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尚未完全凝固的、属于山匪的鲜血,涂抹在器物边缘的某个凹槽内
那青铜器物上的符文竟微微亮起幽蓝的光芒,指针开始高速旋转,最终颤巍巍地指向峡谷深处的一个方向。
“残余的‘血引’……指向东南,十里外。”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金石摩擦,毫无情绪波动。
他显然是通过某种诡异术法,提取到了极微弱的方向指引。
荣安心中凛然。
这种超乎科学解释的手段,让她再次深刻认识到这个时代“密探”二字的诡异内涵。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力和谍报,更掺杂了她无法理解的玄学成分。
“走。”
天枢言简意赅,黄金面具转向指针所指方向,率先迈步。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诡异地向前滑出丈许,仿佛脚不沾地。
天权收起器物,默默跟上,步伐同样玄妙。
天玑,那位白面具,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似笑非笑的哼声,宽大的袍袖一拂,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而起,紧紧相随。
这三人的行动迅捷而诡异,完全没有等待或者与合作者商量的意思,姿态高傲至极。
“妈的!”
阿修罗低骂一声,但还是扛起他那根狰狞的巨刃:“阿六,咱们?”
阿六目光沉静,看着“天”字组三人迅速远去的背影,冷声道:“跟上。我们的任务是确保方腊被‘完整’带回。不能让他们抢先下死手,也不能让他落入他人之手。”
他特意强调了“完整”二字,显然对天枢那“能开口说话”背后的残忍心知肚明,并存有警惕。
荣安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血罗刹”,是皇城司干当官,至少表面上是。
现在不是担心其他人其他事的时候,完成任务,找到离开的方法,才是首要目标。
一行人再次启程,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前面是三个我行我素、实力恐怖且充满敌意的“同事”。
荣安这才明白“九宫密探”分的三组是“天、地、人”三组,她、阿六、阿修罗是“人”字组,章霁、程普、阚治东是“地”字组。
穿越峡谷,地势逐渐升高,林木愈发茂密。沿途开始出现一些被焚毁的村落废墟,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无人收殓的尸骨,有官兵的,但更多是穿着简陋、甚至手持农具的起义军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不仅仅是血腥,还有绝望与衰败的气息。
越靠近,战斗的痕迹越明显。
倒塌的拒马、深深嵌入树干箭矢、被巨石砸出的坑洼、以及大片大片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无不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历史上,方腊起义声势浩大,一度攻占六州五十二县,震动东南半壁江山。
实际上,方腊确实也彪悍勇猛,起义影响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南方。
但荣安知道,起义最终失败,原因复杂。起义军主力多是贫苦农民和摩尼教徒,缺乏正规军事训练和有效组织,宋廷在童贯率领下,调集了包括数十万原本准备北伐抗金的西北边军在内的精锐部队进行残酷镇压,加之起义军后期内部出现分裂和战略失误……
她看着眼前的惨状,心情沉重。这是教科书上无法体会的残酷。她看到一具具年轻的尸体,他们或许只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而拿起武器,最终却倒在了故乡的土地上,无人问津。镇压与反抗,从来都是历史中最悲壮也最无奈的一页。
“前面有大规模军阵痕迹。”
一直沉默观察的阿六忽然开口,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
只见山谷中,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全是身穿宋军制式铠甲的官兵,目测至少有上万人。
他们军容严整,弓弩上弦,刀枪出鞘,将山谷另一侧的一个巨大山洞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中军大旗下,隐约可见一个身着高级宦官服饰的身影,周围簇拥着大批将领。
而“天”字组三人,此刻正站在军阵前方,与一名军官交涉着什么。那军官面对这三位气息诡异的皇城司密探,态度显得极为恭敬甚至畏惧。
“是童贯的中军主力。”
阿六低声道:“他们已经将方腊最后的核心力量逼入帮源洞。但洞内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强攻损失太大。看来,‘天’字组是打算利用我们的身份和手段,进行‘特种突袭’。”
果然,很快一名传令兵跑过来,向阿六行礼:“将军有令,请皇城司诸位大人,伺机潜入,擒拿贼首方腊!我军会在外策应,一旦得手,便发动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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