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法院传票像是最后一道催命符,彻底击垮了金、朴、李三家残存的侥幸。回到金社长那间如今显得格外压抑冷清的临时住所,三个男人瘫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市噪音。
“阿西……”金成焕社长猛地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红木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布满了失败的血丝和无处发泄的暴怒。“滚回釜山……自生自灭……呵呵……”他发出苦涩而狰狞的笑声。
朴志雄社长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着,仿佛这样能缓解内心的焦灼。“完了,全完了……我的餐馆,我的钱……都没了……”
李秉俊社长则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孩子……孩子以后怎么办?在纽约……我们已经成了笑话,回到釜山……我们又能做什么?”
突然,金成焕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猛地站起,目光凶狠地扫向角落里那三个自从回家后就一直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男孩——他们的儿子,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小崽子惹出来的祸事!”金成焕的咆哮声震得窗户似乎都在颤抖。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自己大儿子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拖拽起来,“谁让你们去惹那个女孩的?!啊?!谁给你们的胆子!”
男孩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男孩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成焕!别打孩子!”朴志雄的妻子下意识地想阻拦。
“不打?不打他们能长记性吗?!”朴志雄此刻也爆发了,积压的怒火和绝望找到了宣泄口,他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雨伞,没头没脑地朝着自己那个儿子抽去,“我让你们嚣张!让你们在学校惹是生非!知不知道我们家都被你们毁了!毁了!”
李秉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看着自己儿子那惊恐万状的眼神,一股邪火也涌了上来。他脱下皮鞋,朝着自己儿子的屁股和大腿狠狠抽去:“我花了那么多钱送你们来美国读书!你们就这么回报我?!招惹谁不好,去招惹洪门!去招惹那种我们根本惹不起的人!”
一时间,客厅里充斥着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喊、雨伞和皮鞋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以及男孩们压抑的痛呼和求饶声。这是一场迟来的、充斥着绝望与迁怒的棍棒教育。疼痛不仅烙印在少年们的身上,更深深刺入他们父母的心里——这是一种无力回天之下,对自己失败教育的痛苦宣泄,也是对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疯狂嘶鸣。
打累了,骂够了,三个男人颓然坐倒,喘着粗气。女人们哭着上前查看孩子身上的青紫伤痕,男孩们蜷缩在地上或沙发角落,小声啜泣,再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绝望的空气重新凝固。
良久,金成焕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卖了吧……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尽快。”
朴志雄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甘:“可是……那些设备,那个店面……我们投入了那么多……”
“不卖?留着等法院查封吗?还是等着被那些人一点点蚕食殆尽?”金成焕眼神空洞,“‘自生自灭’……我们耗不起。回釜山,至少……还能留点底子,也许……也许还能从头再来。”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毫无底气。
李秉俊长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
接下来的两天,对这三家人而言是如同炼狱般的贱卖。他们几乎是以跳楼价抛售在纽约刚刚置办起来的一切——朴志雄那尚未开业的餐馆店面连同积压的设备,金成焕公司里那些原本价值不菲的纺织品库存和配额渠道,李秉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电进口网络和刚刚运到的货柜……所有这一切,都被闻风而来的、嗅觉敏锐的买家以低得令人心碎的价格吞下。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这些损失过多哀悼,因为每一分钟拖延,都意味着可能面临更可怕的未知。
第三天下午,肯尼迪国际机场。
三家人拖着寥寥无几的行李,神情麻木地站在候机大厅。与来时的意气风发相比,此刻的他们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衣着依旧体面,却掩不住那股由内而外的灰败气息。男人们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女人们面容憔悴,紧紧拉着自己孩子的手,仿佛生怕再出什么意外;那几个闯祸的男孩,则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低着头,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消退的淤青,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广播里响起前往釜山航班的登机通知。金成焕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纽约阴沉的天空,这个他们曾寄予无限希望的城市,如今只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痛和耻辱。他咬了咬牙,率先转身,走向登机口。
没有告别,没有交流,三家人如同败军之将,沉默地、迅速地汇入登机的人流,消失在通道尽头。
几乎就在飞机起飞后不久,唐人街,那间古色古香的茶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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